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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 私下传信
 197私下传信

 当娘看儿子,怎么看都是好,要是儿子出了什么问题,那首先也要怀疑儿子是不是受了别人蛊惑蒙蔽。这是普天下母亲通病,周氏也没能免俗。乍然听见刘景榆不管不顾要娶如瑾,直觉就是如瑾或许不妥当。

 刘景榆还没体会出母亲用意,如实答说:“我跟瑾妹妹说,下个月咱们就要回边地去了,她让我路上小心,还请我去蓝家给她添妹妹洗三。母亲,我不太懂这个洗三礼,您看送什么礼物合适?”

 事实确是这样,可刘景榆这么说出来,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如瑾听了他要走消息,才请他去家里做客。周氏心里本就存了疑惑,这下犯嘀咕,紧接着便问,“她当时怎么说,请你去,还是让你跟我去?”

 “这不一样吗,总之都是去蓝家洗三呗。”刘景榆不理解内宅妇人弯弯绕绕,只觉母亲问得古怪。

 周氏知道跟这直子儿子也说不清楚,就要打发儿子出去,刘景榆还惦记着娶媳妇事,紧赶着追问:“要不您跟祖母商量一声去,等后天去蓝家时候就跟蓝家婶婶说,要是顺利,说不定咱们走之前亲事就能定下来呢。”

 “你倒想得美!”周氏又好气又好笑,“说亲哪有这么简单,别说这事家里长辈还都没同意,就算同意了,你以为求娶就是三言两语事吗?我再跟你说一次,你要是还学边地那套作为,这次回去我就不带你,你留京里学规矩吧!”

 刘景榆被母亲一顿教训,知道提亲这事眼前是不成了,悻悻然转出了周氏屋子,到外院隔出来小空地上狠狠打了半天木桩子。刘家世代武职,子弟们走到哪都不忘了舞刀练习,这也是立家之本,所以就算全家搬到小宅院里挤着,也不忘了收拾出一片空地当武场。刘景榆了桩子没一会,刘景枫便闻信赶到,带了两个家人强行将堂弟从武场拉开。

 “你腿上重伤才好了多久,就这么糟蹋无咎兄细心照料,伤了身子老太太又要担心,这么大人了,做事怎地不知轻重?”

 刘景枫将下人们遣退,沉了脸教训兄弟。

 刘景榆闷着头坐场边青石上,半晌才说出一句,“这京城住着真憋得慌。”

 “草原上打马倒是痛,可除了痛还能有什么用,能治国么,能兴家么,能保着刘家几代基业吗?你虽从小边地长大,可却不能忘了自己是刘家子孙,说话行事都得符合身份和本分。京都憋得慌?整个京都人都是这么过,全天下又有几处人不是这么过,千百年传下来礼教规矩,即便改朝换代,那也是根本。你已经不小了,这些事都要明白才是,否则若是做了什么莽撞事,人家不会说道你一个,抹黑可是整个刘家。”

 不用细问,刘景枫也知道堂弟为什么气闷,从二婶周氏院子里出来就直奔武场打木桩,除了为蓝家瑾妹妹,再无别事。作为长房长孙,他必须提醒这野惯了弟弟。

 谁想到,他一番话说完,一向很敬重他刘景榆却冷哼了一声。

 “大哥,以你们道理来看,你话全都对,不懂事是我。但你们整住京都人又知道天地有多大,就能肯定只有你们道理才是道理,就用你们规矩去衡量天下人吗?”他上下打量哥哥一尘不染文人长衫,“你跟着那些老学究老夫子们读书多了,也染上了他们坏毛病,看不起边地,看不起别国,觉得只有大燕是正道,其余都是没开化蛮夷。好,这是你们立志治国齐家人遵循道理,我不干涉你,可你也别来干涉我。”

 刘景枫被弟弟说得愣了半,再没想到一贯拙嘴笨腮刘景榆会说出这么一大通话来。看他脸带怒气,脖子通红,知道他是急了。然而细品他话,却也不是全无道理。刘景枫出身武职之家,本就没有文人酸腐毛病,自不是刻板迂腐夫子,当下也不生气了,语气缓和下来。

 “二弟,我可以不干涉你学牧民说话做事,可你若是要和京里人打交道,你那套可不顶用,不但不能成事,还会给别人带来麻烦。你明白么?因为别人要京里安身,你不乎,别人不能不乎。”

 他没有挑明了说,但句句都意如瑾。刘景榆听了,方才激动渐渐退了,又低了头。

 刘景枫知道弟弟听进去了,拍拍弟弟肩膀,说了句“慎重”,转身走出了小武场。刘景榆独自坐石头上,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,让人看着都生出几分落寞来。

 那边刘景枫慢步朝书房里走,一路上都琢磨二弟今冲动。他想,二弟是真喜欢蓝家瑾妹妹了。也是,那样女孩子难怪会让人喜欢。他还记得天帝教徒作那夜,女眷们成一团,连祖母都失了镇定,唯有蓝家来做客瑾妹妹,几次三番出主意,明明脸色也是苍白如纸,一双清亮眸子里却是理智和冷静,面对着胡乱杀人京营官兵也没被吓到,反而鼓励大家拼命突围。

 那么勇敢,机警,到后来潘芩发疯行事,她帮了他,又展现出了内宅女眷该有干脆决断。刘景枫感到疑惑,蓝家叔父那样糊涂人,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女儿呢?他很想见见秦氏婶婶,看如瑾是不是随了母亲。

 不过刘景枫愿望并没有实现,因为洗三礼这秦氏还没能下,虚弱身体连接待女客都不能,见子侄们是不成了。

 蓝泽病还没好,为了防止他对选秀之事动心思,如瑾又给他用了一次药。洗三礼时刘衡海有事不能来,让儿子过来了一下亲戚礼,可蓝泽躺上起不来,跟刘景枫说了两句话就睡着了。如瑾让吕管事外院摆席面,招待刘景枫和景榆。只有两个客人冷清酒席,没有主人作陪,但以蓝家现情况,也只能这样了。

 内院里倒是还算热闹,刘老太太亲自带着儿媳们过来,上午延寿堂陪着时昏时醒蓝老太太,午饭过后,由李氏主持了洗三礼。

 暖阁外临时设置香案上摆了十几位神像,送子娘娘、痘神娘娘等神灵光彩辉煌享受香烟供奉,由李氏领着祭拜过,然后便正式洗儿。

 盛了洗三汤嵌金八宝盆端正放上,李氏将小婴儿抱起来,从头到脚摸了一遍,摸到哪里就说一句吉祥话,然后坐盆,清洗,因为是女孩子,又用细小圆豆子磨了耳垂几下,拿事先泡好绣花针穿好了耳朵眼。

 小孩子吃痛哇一声哭了起来,但这不要紧,哭得越响越是吉利,刘老太太先朝盆里投了几个金子下去,又添了几枚喜果,李氏周氏等也添了东西,然后抱起婴儿擦干净,换了簇鲜衣衫鞋袜,再到神像前祷告一番将娘娘们请走,这礼就算是成了。

 如瑾从来没参加过这样仪式,既觉鲜,又觉温暖,扶着半坐母亲旁边看了整个过程,欢喜喜和刘家人道谢。

 “孩儿有名字了吗?”刘老太太坐边和秦氏闲话。

 秦氏摇头,“还没起呢,现就按着我老家习俗,叫她囡囡。”

 刘老太太不糊涂,进了蓝家没多久,看家里情形也知道蓝泽夫妇定有隔阂,起名字是父亲事,听说没有起,便笑:“有名就够了,女孩子家,按老辈习俗都是晚点起名才好,不然孩子太小不住。”

 秦氏看得出来刘老太太是说安慰话,领了她好意,笑说:“是,您说正对。”

 如瑾一旁看了忽觉很感慨,母亲和父亲曾经冷了那么些年,虽主要是父亲和小妾们错,但祖母又何尝没有过错呢,她并没有到当家长辈责任。如果母亲婆婆换成刘家老太太,想必这些年不会那样孤寂冷清吧,何况以刘老太太子,大约也不会容忍心怀叵测小妾们待儿子身边。可叹祖母有威严有头脑,许多事决断上却是糊涂。

 思量间,碧桃从外头进来,低声如瑾耳边说了两句。如瑾惊讶,招呼了伯母们吃茶休息,带着丫鬟去了外间。

 “是什么事?”

 碧桃摇头:“不知道,蔻儿去外院送东西被刘家二少爷叫住,私下告诉她,也没说是为了什么,只请姑娘空见一面。”

 这事古怪。如瑾没想到刘家哥哥会私下找自己,守着男女之防,她都没有亲自招呼作为男宾刘家兄弟,这私下见面是不妥当了。二伯母周氏还屋里坐着呢,她怎么能自己家里和人家儿子私自会面。

 “碧桃,你隔着二门问问他吧,有什么事再来回我。记着不能跟他面对面。”原本刘家已经见过好几次了,但这回刻意要见面,如瑾却不能应下,连派丫鬟去都得谨守礼节。

 碧桃匆匆带人去了,如瑾回到屋里,正好上出门二伯母周氏。

 “早听说这宅子好,我就借着这次机会来逛逛,瑾丫头可别笑话伯母,我稍微转转就回来,要不,你陪我走走?”

 周氏笑着问,可语气却带着那么一点不容置疑。如瑾就觉得奇怪。今她明显感觉到二伯母看自己眼神不太对劲,一直没明白是怎么了。当下听了周氏言语,便笑着应下了。“前面湖边几棵梅开着,再过几就要落了,听说是南边过来名贵品种,侄女带您去看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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