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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一十节 兹事体大
 陈凯之回答的很老实。

 在不能否认的事上,他是绝不说谎的。

 做人要诚实,至少你得显得比别人诚实。

 这样后面的话就好说一些,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狡辩,据理力争,这很容易引起人的反感。

 果然一切都如陈凯之所料,太皇太后闻言,面上稍缓了一些。

 或许这就是为何,她欣赏这个小子的缘故吧。

 虽然方才气得不轻,可见这家伙在面前老实代的样子,她竟发现自己的气顺了许多。

 有的人给人印象,怎么看怎么不顺眼。

 可有的人,偏偏就是怎么看着怎么觉得顺眼。

 其实,这便是所谓心理作用。

 人心最是复杂,陈凯之能在太皇太后面前讨巧,无非就是彬彬有加,再加一个‘老实诚恳’罢了,就算你并不老实,可至少要假装老实。

 只不过,陈凯之这番话,也等于是坐实了他的罪行。

 明镜司毕竟不是好欺负的,它所代表的,某种程度是天子的权威。

 何况,是这等无端的生事,实是不可理喻,简直让人觉得可恶。

 而那同知赵韫,也原以为陈凯之会百般抵赖,可万万不曾想,陈凯之竟是供认不讳,这令他错愕的同时,却又像是抓住了一救命稻草,立即悲愤的道:“娘娘,不只是如此,陈凯之还命人,破坏了明镜司的文库,这文库里…”

 “住口!”太皇太后厉声呵斥,吓得赵韫噤若寒蝉,再不敢继续说下去。

 太皇太后方才道:“陈凯之,哀家只继续问你。”

 “是。”陈凯之颔首:“臣绝不敢相瞒。”

 太皇太后冷冷看他,娥眉微微挑了挑,很是不的质问道:“你这样说,是为了什么?只为了耍你的威风?”

 这太皇太后气得可不轻哪,看陈凯之的目光陡然尖锐了几分,陈凯之知道此刻不是辩解的时候,只好如实道:“为了一桩钦案。”

 太皇太后微微皱眉,一脸不解的直视着陈凯之,格外认真的追问道:“钦案,什么钦案?”

 若是当真是为了一桩钦案,倒也说的过去。

 锦衣卫也是天子亲军,自然有其权责。

 太皇太后敛去了怒火,手指按了按额头,缓解了下情绪,才又看着陈凯之,咽了咽口水,继续问着,只是口气不似方才那么严厉,而是淡淡开口。

 “你说是钦案,那么告诉哀家,为的是什么案子?”

 陈凯之犹豫了一下:“臣现在,不便说。”

 不便说…

 当陈凯之说到钦案的时候,那些还想落井下石之人,心里不由咯噔。

 若是权责所在,这陈凯之莫非又可轻易过关了。

 可陈凯之竟直接说,不便说,却令人舒了一口气。

 理由无非有二,其一是陈凯之故玄虚,根本就不曾有过任何的所谓钦案,一切都是陈凯之子虚乌有,凭空生造出来的。

 这,就牵涉到了欺君罔上了。

 这第二,则是陈凯之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,以至于不能说出来。

 前者的可能极大,后者的可能几乎微乎其微,在太皇太后面前,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?

 可殿中还是沉默,显然太皇太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,凤眸变得越发尖锐,直直的看着陈凯之。

 而明镜司的都督、同知二人,却都缄默不言。

 他们很清楚,太皇太后不愿让自己说话,自己说了,就是触犯了逆鳞。

 陈入进眯着眼,嘴角不由扬起了冷笑,终于还是忍不住了,嘲讽的开口。

 “有什么事,不可以说,太皇太后面前,也不便说吗?陈凯之,你触犯了天条,到了如今,依旧还遮遮掩掩,这是何意?”

 他清了清喉咙,似乎觉得还有些不解恨,口气凌厉:“你看看,现在闹到了什么地步,外头的大儒和读书人,你是看见了吧?他们现在义愤填膺,这…是要将宫中置之何地?难道你陈凯之心里不清楚吗?”

 他这话,怪气,却也道出了问题的本质。

 这件事,不是你不便说就不便说的,现在闹的这样厉害,宫中必定要给一个代,不然这就成了笑话,要传遍天下,使大陈皇族蒙羞,大陈朝廷亦是面上无光。

 更可怕的是,你锦衣卫今可以冲撞明镜司,明呢?

 明你陈凯之岂不是有胆量带兵谋反了,这么重要的事情,你若是不给个代,一定没完。

 面对陈入进的威胁,陈凯之依旧三缄其口,咬着牙,默不作声。

 陈入进目光一沉,冷冷的注视着陈凯之,下一刻便拉起嗓门。

 “你也不想想,现在连怀义公子,都觉得洛乃是是非之地,嚷嚷着要走,你可是一丁点都没有想过啊,他这一走,洛城里,会出多少流言蜚语,你陈凯之也是宗室,哼!”一番话,说的很不客气,殿中顿时出现了肃杀之气。

 陈凯之显然是没有底气的,陈入进则像是逮着了机会,盘旋于半空的秃鹰,似乎是在寻求一击搏兔的可能。

 太皇太后也拉长着脸,凤眸越发尖锐了,犹如一般锋利的刀,直视着陈凯之。

 “为何不便说?”

 陈凯之苦笑回答:“兹事体大。”

 兹事体大…

 这个理由让人难以信服,可是却又让人胡思想。

 太皇太后沉默了,她轻轻闭了闭眼眸,旋即便睁开,一双手轻轻抚案,似是沉默了很久,她似乎可以看到许多人跃跃试的样子,于是慢悠悠的道:“凯之啊,当年,若不是你救了哀家,哀家想来,也不会坐在这里,哀家老了,你还年轻,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吗?你要前程,哀家可以给你前程,你犯了错,哀家可以为你遮一遮,这都可以,不只是因为,哀家念着这救命之恩,最重要的是,你和其他的宗室不同,哀家将你当做自己的半个孩子来看。”

 她突的眉头皱起,道:“可是,今之事,关系重大,你说你有难言之隐,哀家可以信,可如何让天下人信呢?”

 太皇太后温言细语,可语气里却透着淡淡的失望,是的,她有些失望,即便如此,一旁的陈贽敬心里微酸。

 若是自己犯了大错,母后未必会如此的宽容。

 他脸色微微一变,眼眸里掠过一道锋芒,却又很快掩饰过去。

 陈凯之目光微微一抬,视着太皇太后的目光,一脸郑重的回答道:“臣蒙太皇太后厚爱,实是愧不敢当,只是此事,确实难言,所以…”

 他依旧还是咬紧了牙关,不肯开口。

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,似乎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。

 这倒令太皇太后为难起来。

 本来她是大怒的,可陈凯之一开始,就给了她极好的印象。

 某种程度而言,她不相信陈凯之会无端做这等事,方才她说相信陈凯之,也确实是发自肺腑。

 只是…

 她不权衡起来,看了一眼下头王正泰,又看看赵韫,她似是愈发的犹豫了,一时不知道怎么决策。

 说真的。

 她很想听听陈凯之的理由,到底是什么理由,可以让他去动明镜司。

 正在她思索间,却在这时,外头有宦官匆匆疾步而来,拜倒在地,紧张的说道:“娘娘,不好了。”

 太皇太后心底,不生出几分厌烦,眼眸微微一抬,很是不悦的问道:“又是什么事?”

 “大儒和读书人跪在外头,一直长跪,有一个读书人,不知是不是身子不好,竟…竟是昏厥了过去,以至于读书人们哗然,尤其是学候张学谨,他口里说,宫中不肯见驾,不愿接受陈情,对此漠然无衷,他心忧国家,愿…以死…以死…血谏。”

 “于是…于是他趁人无备,竟是撞了宫墙,头是血,而今,已有人御医去了,只是…外头闹的更加厉害。”

 “他们说…说宫中偏袒着护国公,闹出这样的大事,人人自危…”

 “更有人说,有护国公在大陈这…”“不用再说了。”太皇太后陡然打断,凤眸微眯着,面上出了极不悦的表情。

 这还不明显吗?

 这是层层加码了。

 她历来知道,读书人最擅长如此,只是偏偏,拿这些人没有办法,难道这时候,命人去捉拿犯事的读书人,这样只会火上浇油。

 “除此之外,朝中其他诸公,也纷纷来求见。”

 “求见…也是为了这个事?”太皇太后冷笑起来:“好嘛,哀家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呢?现在士林清议就要起来了,他们要表现出自己敢仗义执言了,告诉他们,哀家、慕氏还有赵王、梁王自有明断,不必他们心。”

 “是。”那宦官忙是去了。

 一下子,原本缓和一些的气氛,骤然间开始紧绷起来。

 陈凯之这边不肯说,外头却是闹的沸沸扬扬,事情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。

 如果不给人代,事情肯定无法圆过去,在这样闹下去,该怎么收场呢?

 赵王陈贽敬片刻之后,便立即皱着眉朝太皇太后,开口说道:“母后,以儿臣的愚见,若是不能水落石出,只恐贻笑大方。”  m.eHE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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