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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4第一百三十七章 长恨水长东(
 我听见白面具的冷笑,心中焦急万分,除了我和沿歌以外,其他都是一等一的杀手高手,黑暗之中四方混战,伤了他们这可如何是好,忽听得齐放的利嘨传出,沿歌的声音立刻轻了下来。

 有人忽然过来重重撞了我一下,把我怀中来的尸首撞走了,我着泪,摸索着来,一边想着如何联系段月容,有人握住了我的手,我正击杀,那人不紧不松地捏了一下我的手,似是没有恶意,拉着我往前走,我放下心来,应该是段月容吧。

 我回握住他的手,跟着他往一个方向去,忽然黑暗中的后方宫中长笛声起,我记得这首曲子,竟是段月容版的长相守,显然这厮没事,在向我诉平安,我心中一松,然后冷汗淋淋地想,那拉着我手的这个人又是谁呢?

 我开始挣扎着想放开那人的手,那人却紧紧拉着我不放,黑暗中拉着狂奔起来,我暗想,莫非是果尔仁,我害怕地惊呼:“月…。”

 那人却暗点我的哑,飞身越起撞向一片黑暗。

 我直感觉心脏蹦到喉间,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,唯有耳边段月容的长相守不停地唱,仿佛无限的凄惶,我无力挣扎,想起来的惨死,那天下最憨直纯实的阳光少年同明凤城一般,永远地待在这个冰冷的地宫里,甚至无法为他收尸,更是悲怒加,我再也忍不住喉间涌起一股腥甜,张口吐在那人的前,陷入晕厥。

 “姐姐!”

 “姐姐!”

 有人唤我?我睁开眼睛,发现我正卧在樱花树下打着盹,我站起身来,伸了个懒

 一个轻脆的声音在我身后轻唤:“姐姐。”

 我回过头去,一个粉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一棵樱树下,抿嘴对我轻笑。

 我也展颜一笑,轻轻唤着她的名字:“初画。”

 初画笑着,走向我,在离我一步之遥停了下来,我正要走近她,她却出声相阻:“姐姐,别过来,现在姐姐还不能跟我走。”

 我一愣,这才想起,初画早在永业五年在兰郡去逝了,这是在梦中啊,不由一片惆怅,我叹了一口气,难受道:“初画,你可好。”

 她笑道:“托姐姐的福,一切都好。”

 我们轻轻聊了几句,她收了笑容,左右看了看,正道:“这里已不再是姐姐该来的地方了,称他没有回来之前,您赶紧回去。”

 他?谁,是非珏,还是撒鲁尔?

 我诧异地看着她,而她却面色严肃地看了看我的身后,指着我的前道:“姐姐莫要忘了前的紫殇。”

 话音刚落,初画平空消失在我的面前,我惊异地往前走了几步,四处寻找初画,忽听得耳边一阵熟悉的呼唤:“木丫头。”

 那是非珏的声音,我惊喜地回头,却见眼前一个青年,金丝滚边的黑锻王袍,金冠着红发,酒瞳锐利,又带着一丝睥睨,地看着我。

 我骇得身是汗,却发不出声音,我想挪动,却根本动不了,眼睁睁地看着他向我步步走来,每走一步,他身边的樱花树便随之倒下,化为一片血海,慢慢地凝聚在他的周围,酒瞳越来越红,最后化为两簇血红的幽光,仿若地狱蒸腾的魔鬼。

 “来呀!木丫头,”他手中紧握的弯刀不停地滴着鲜红的血,那刺鼻的血腥直冲的我脑门,我几呕吐。他狰狞地对我笑着:“快到我身边来,你在怕什么。”

 我放声尖叫,一下子睁开了眼睛。

 “木槿?”

 有人在轻轻拿着一块凉布,抹着我的额头,我的眼前渐渐清淅了起来,有人正拿着一块洁白的帕子,沾着冰凉的水滴轻敷我的额头,微转头,却见一个独眼老人坐在我身边,正焦急地唤着我。

 “夫人,可好些了吗?”

 四周光线很弱,全靠一个小火把亮着,我靠在一块石壁之上,眼前是一片岩壁,早已不见了碎心城的境象,循声往细微的滴答声望去,却见高高的一处岩间正极缓极缓地渗进的水滴来,俗话说滴水穿石,那水滴下方,果然是当中凹去并光滑已极的一块巨石,那水滴盛了巨石,然后进一小方深潭。

 怎么回事,难道是这个张老头救我出来的?那别人呢?

 脑中立刻涌现来的惨死,不由心如刀割。

 “来,来,”我流泪问道:“请问前辈…。。,来,沿歌,我的弟子…还有段月容和小放他们呢?”

 张老头淡淡道:“恕老朽不知,方才忙着救夫人,老朽也同来的人失散了。”

 我失望地看着他,他却用那一只眼犀利地看着我。

 我不喜欢他的目光,不由垂下眸,轻道:“多谢前辈答救。”

 他并没有再说话,也没有再为我敷额头,只是站起身到那圆处绞了绞手巾,两人一片沉默间,唯有岩间滴滴答答地水声,滴穿人心。

 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,心中盘算着他会将我怎么样?

 也许他在等原非白的手令,那个撒鲁尔既然这样挑动原家暗人,想必会将我还活着的消息传遍天下,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会放过我这几年都在段月容的羽冀之下生活。

 那非白会怎么处置我?

 我的喉间又有甜腥回逆,微用力咳嗽,口便钻心地疼起来,忍不住低出声。

 张老头听到动静,飞奔回来,急道:“可是…旧伤疼痛难忍?”

 我淡笑道:“老毛病了,不要紧的,再怎么疼,忍一会子就过去了…”

 眼前忽然想起那次在钱园他别前,原非白发病的样子,不由低声问道:“你家三爷,他…。他身体可好?”

 “夫人放心,我家三爷一切安好。”张老头那只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我。

 “前辈跟着三爷多久了?”

 “够久了。”他的声音十分平静。

 “前辈可是青王?东营暗人的新首领?”

 “是。”他微微垂眸,他的眼睫如画扇轻展,远远望去,竟然秀丽动人。

 我心中暗讶,慢慢道:“木槿在弓月城多谢前辈多次搭救,感激不尽。”

 他在那里应酬了几句,我们又陷入了沉默,唯有水声攸长地滴滴答答,洒在人的心间。

 我的心平静了下来,轻抚着伤口:“这两年…。东营的兄弟们,跟着三爷吃了很多苦吧!”

 我轻轻道:“鬼爷说过,原家暗人向来是主人败,暗人死,不能逃,三爷在地宫之时,很多东营的兄弟遭了难,前辈也吃了很多苦吧!”

 张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,淡淡一笑,却不作回答。

 又是一阵沉默,我望着他的侧影,轻声道:“前辈是在等三爷的谕令还是候爷的密令?”

 他平静地看了我一眼:“夫人何意?”

 “前辈是在等上边处置我的口谕或是手诏吧?必竟,死去的花西夫人是个贞洁烈妇,活着花木槿却是身败名裂的君莫问,试问我活着回到三爷的身边有何好处?”我对他浅笑着:“当年,候爷不正是为了让我守贞才对我下了格杀令了吗?”

 我忍痛一手撑地稍稍坐直了身子,他的一只眼紧紧盯着我,似要将我击穿一般,我避过他的目光,看着火把静静地说道:“这火把快燃尽了,前辈可用那深潭里的原油再续燃,只是您若不抓紧时间联系您失散的东营兄弟,早见到三爷,只怕撒鲁尔真得会散布那些流言了。”

 张老头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,看了我许久,缓声道:“那夫人呢?”

 我飘忽一笑:“我大陷将至,不如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。”

 没想到张老头忽地放声大笑起来,把我给吓了一跳,然后他又忽地收了笑容,沉着脸,向我微侧身,嘴角似是裂开了一丝弧度“夫人,是怕三爷或是候爷对你下格杀令吗?”他混身散发着一阵可怕的迫感来:“抑或,你是在等段太子的接应?”

 我愣在那里,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想,却听他一声冷冷的哧笑:“夫人认为方才黑暗之中,齐放和你那头弟子为暗宫高手所截,段月容一人为青媚和西营好手相拦,可有胜算?”

 我冷冷地看着他,抚着伤口的手渐渐捏紧了衣衫,摸到了怀中齐放为我准备的小短剑。

 他冷笑道:“夫人同段月容还真是情深义重,生死相许,莫非,夫心中还真想着候爷伺下密诏,好同段太子二人上穷碧落下黄泉,比翼双飞共生死不成。”

 “原非白若能对你下格杀令,十个八个花木槿便也横尸江南,何苦等到现在,”他对着我冷笑数声:“夫人太看得起原非白了,他根本对你下不了手,踏雪公子便如传言所说,熏心,难成大事,岂止是难成大事,他简直便好无能之辈,今生注定…”

 他忽地硬生生地停住了对原非白进一步的污辱漫骂,从地上一跃而起,躲过了我向他背后刺去的短刃,他灵巧地躲在一边,我无力地倒在地上,他高高在上地俯看着我,捏着我短刃的手有些发颤,他捏得那样紧,甚至顾不到手已为我的短刃所割破,那殷红的血丝便如那岩的水滴一般,极缓极缓地滴下来,看着人的心仿佛也要难受地滴出血来,他的眼中有着不可明状的恨意和苍凉:“你…竟然想杀我?好,好,好。”

 他连连说着好字,悲愤的声音在石中回,我天旋地转地爬将起来,向后靠在壁上,再也无力去拾那着气艰难道:“前辈,我只是想请前辈带我去找我的弟子和朋友。”

 他站在我的对面,对我冷笑着:“夫人果然是天下有情有义的奇女子啊。”

 他的语气充了讽意,我只是闭着眼睛惨笑一下:“不过,我的确想在见到我的朋友之后杀了你。”

 “哦?这又是为什么呢?”他的声音近在耳边,我睁开了眼睛,正对着他布血丝的一只眼:“杀了我,好去找你那心爱的段月容再为你扮作女人,继续哄你开心吗?”

 我冷笑道:“东营的鬼爷是怎么死的,前辈忘了吗?”

 他凝着那只眼,冰冷地看着我,而我无惧地回视着他,坦然道:“初时,鬼爷与青媚囚我时已生反心,我便以恩威并,财宝为,安抚其心为三爷继续效力,你当真以我不知,以三爷的能力不会觉察这样三心二意的暗人?”

 “我稳住鬼爷,让他慢几天行动,是为了能给三爷时间,我给鬼爷送去这二十万两白银,便是送给三爷时间。”我冷冷道:“花木槿不敢称自己是什么贞洁列女,但是身为家臣,你方才辱骂主人,又该当何罪,以你这等持才狂悖,目无尊长的小人,长久必反,我又如何能让你待在三爷身边?”

 他看着我向后退了几步,慢慢在我对面坐了下来:“那你现在全都说出来了,你不怕我杀了你么?”

 我慵懒地笑了:“我这等残躯,能撑多久?你杀与不杀俱是一样,有何惧之。”

 “熏心,难成大事?你根本不了解原非白?”我轻哧一声,脑中却是当年在月桂林中锦绣与非白秘会的情形,腹中又开始了翻腾。

 “虽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,他却并没有过着像其他王孙公子那般奢侈的生活,也没有浮华纨绔之气,”我闭上了眼睛,眼前却是一个白衣少年坐在梅雨中对我微笑,我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:“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,却因为母亲是庶出,被世俗所轻视,后来连他的母亲也被人害死了,他从天之娇子,众星捧月坠落到人间地狱,在轮椅上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,这几年,每每我一个人旧伤发作的时候就会想,一个十岁的少年,是以怎样的心情在轮椅上去度过那样寂寞和痛苦的整整七年…寻常人早疯了,他一个少爷,却能经受这样的磨炼,他的心如磐石,动心忍,凡事谋定而动,无往不利,所谓智者无双,勇者无敌,便说得是他,你真以为你了解原非白吗?可笑!”我轻哧一声“为解西安之围,年仅十七岁的他私盗鱼符,救了整个西安城的百姓,这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,仅凭一人之力为母报仇,又是干得如何的漂亮?”

 我的喉间一片腥甜,正待再说下去,眼前却是一片黑暗,跌了下去,有人接住我,焦急地唤着我:“夫人快醒过来。”

 有人在替我背后输入真气活血,那人的手打着颤,我的鼻间一片男的气息,难道是我大陷到了吗?为何我还隐隐地闻到一股香气,那是龙涎香,原非白的龙涎香,还是我刚才对原非白的回忆录做得太好了,以至于产生了幻觉?

 我眼开了眼睛,眼前是丑陋不堪的张老头,那只独眼布血丝,藏着惊恐。

 “他经历过人世间最深沉的痛苦,所以…所以一般人只要一举手,一投足,甚至只要一个眼神,他便能知道其为人如何,明明他心深似海,可是他的笑容却似在这世上最明媚的阳光一般,能温暖人心,他喜欢梅花,因为那是他母亲最爱的花,平时总要亲自去照顾那些梅花,”我的脑海里不由想起那一年西安皑皑大雪,碎琼玉中,他在梅园里拿着剪子仔细地修着冻枝的样子,那时我们还不,他对我也很冷谈,当时我明明觉得他比那西安的风雪还要冰冷,然而当我帮他扶着梅枝时,就是忍不住偷偷看他。

 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心中感叹造物主的神奇。

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俊美飘逸的少年!

 然后等到他狭长的凤目转向我时,我赶紧心虚地挪开了眼,等到要离去时,这才发现我的双手挪不开了,于是只好抱着梅枝对着他干瞪眼,他等了一会儿,终是不悦道:“愣着做什么,还不快过来推我回去。”

 我苦着脸说:“三爷,我的手给冻住了,动不了了,怎么办哪。”

 琉璃世界里,梅花红得异样灿烂,细雪般的少年在梅花雨中怔怔地看着我,同我大眼瞪小眼。

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原来也有除了冷漠没好气以外的表情呢,想到这里,我不由微笑了起来:“人们称他为踏雪公子,实在是名副其实,”我凝视着他的那一只眼,脑中想像着第一次见原非白的样子,不觉柔柔地笑了起来。

 可是张老头却低下头,侧过身子,不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,只听到他颤声说道:“夫人别说了。”

 我却看着他话音一转:“然而你有一点说对了,他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。”

 他的身体崩紧了,却依然没有回头:“求夫人别说了,你的身体很虚弱的,且休息一下吧。”

 “确然,我恨他同我的妹妹一起联手骗我,锢我,折散了我和非珏,他总能猜到我的心思,然而,”我的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,滚烫的泪水终是滑落我的脸颊,我抓紧了张老头的衣襟,着他转过头来,我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,咬牙切齿道“然而…。。我总是琢磨不透他,猜不透他到底怎么想我,他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?他究竟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替母亲报仇才孤身一人潜入暗宫的呢?他明明是因为爱锦绣,所以才收留了我,为什么又要写信求候爷纳我为妾呢?为什么要出版花西诗集,搞得天下沸沸扬扬,难道没有想过,手下的门客会像你一样鄙夷其为贪而离他而去的吗?我死了正是他尚公主的好时机,为什么要拒婚而严受家法呢?这样他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!不是吗?”

 我一口气说了这些,口疼得像撒裂一般,大了几口气,面上的泪痕未干,却忍不住自嘲地笑道:“每每想到这里,我又偷偷想,莫非他心里还真得爱上了我?”

 张老头垂下的眼睑,抱着我的双手似有些不稳,只听他讷讷道:“那夫人这几年为何不回来,为何不亲自问问他?”

 “我确实想问他的!可是后来…后来那世终是烧到了我们身上,我再也没有机会问他了”我凝神细看着他发亮的眼神,那额角微的乌黑发,心头却有一角猛地塌陷下来下,得我整个人都似酸痛得几乎不能再说下去,我哽咽了许久,默然凝视着他如水的目光,几乎语不能声,流泪长叹道:“他是个我所见过最爱干净的人,但是如今却不惜忍受污秽恶臭,他明明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,现在却不惜忍受屈辱,扮作个独眼驼背的糟老头子,整在最最瞧不起的突厥人面前卑躬屈膝,点头哈…。我真得很想问问他。”

 我抖着双手伸向他,他似乎退无可退,混身亦颤得厉害,看着我的那一只绿豆眼亦是深深润,我终是颤巍巍地摸上他臭陋不堪的脸颊,感受着槽的人皮面具下那温热的脉博,泪如泉涌,再不能声,泣许久之后,方才启口道:“我想问…我想问,原非白,原非白,原非白,你…是不是人,你是不是人…我…。你为何到现在还喜欢这样折磨我,你太过份了,你不是人,不是人你…。你为何这样捉弄人啊,你…。。"

 我没有问出我想问的话来,也许一切早已有答案,也许我已经不再去想这些答案,此时此刻,我还是像七年前一样,扑在他身上无力地踢打,最后扑入他的怀抱放声痛哭。  m.eHE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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