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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0 指点迷津
 凤音宫里,皇后和心腹侍女说话。

 “那边都安顿好了?”

 “是,一共三十七名罪妇,暂时住进西边废弃库房里,桌椅铺都是现成,比原本湮华宫还舒坦些。”

 “吃食照常供着就是了。”

 冷宫里早就被百度搜|索“六夜言情”看章节人忘了脑后遭贬宫嫔,且还有前代留下老迈,无论宫里还是宫外,都不会有人意她们,为她们说话。原宫失火就移到别处去安置,再微不足道小事了。甚至就是让她们依旧住火砾废墟上,又有谁关心?

 皇后关心只有皇帝。“御前有什么消息?”

 “娘娘,没有。皇上早起听说湮华宫走水,只吩咐让巡夜人小心,说秋冬天干物燥,过了年越发有烟火花灯,谨慎为上,再不许这样事。”

 皇后脸色缓和:“这就好。”

 侍女秋葵觑着主子神色,试探着劝道:“娘娘歇一歇吧,这些天您午歇免了,夜里也不好好安睡,殚竭虑,身子怎么受得了。”

 “本宫这不是很好么?”

 皇后抬手,抚上自己光洁脸颊。上等宫造脂粉细腻香滑,涂脸上,一点不合适颜色都显不出来,只会让容光焕发,华彩照人。

 秋葵暗自叹气,不敢再劝。不施脂粉时主子脸色成了什么样子,没有谁比她清楚了。私下里问过御医,那是气血两虚、内里亏乏症状,可这种话又怎么敢主子跟前说。但凡一点儿找御医请平安脉意思,都会遭到主子瞪视。

 “本宫好好,叫什么御医!”

 于是,再也没人敢提。

 皇后支着腮沉思良久,金色护甲偶一颤动,泛着幽暗光,半晌,只听她轻轻冷哼,“那个不中用,不但没成事,还平白惹祸。好好儿心思,都被她浪费了!”

 秋葵就知这说是萧宝林贴身侍女。连来,皇后已不是第一次叹骂了。

 忙宽慰道:“好她临死前喊是‘奴婢真是被主子囚逃出来,冒死报信,皇上怎能杀人灭口’,这话听到人不多,可咱们不也知道了?所以想必还有其他人也能知道,就算不拿此话做文章,起码她总没将底细抖出去,临死还放个雾。”

 “这叫什么雾,该明白都明白,不明白听了又能如何?这对本宫一点用途都没有!”

 “…娘娘,您不是常说,蛛丝马迹也能奏效,她这话未必没用。”

 皇后不以为然,“总算她还不是蠢笨到底,知道自己死得干净,不牵累家人。”顿了顿,话锋一转,将护甲重重敲桌子上,“可她惹出祸,还得本宫给她放火善后,手里平白又添了几条人命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,合该让她一家子都跟她同去,免得她做了鬼也笨得无可救药,找不到去往生池路!”

 秋葵暗自心悸,“娘娘…别为不值得人生气了,小心凤体。”

 正说着,外头小宫女扬声通禀,说静妃跟前派了人来。

 “来干什么?”皇后厉转头,宝簪上金色苏猛地甩出一道光。这阵子,听不得“静妃”二字,偏生那不懂事还兴兴头头,总往她跟前凑。

 “来…说是来商量除夕宫宴菜式,静妃娘娘拿了单子,请您过目。”

 皇后怒目:“御膳房越发会当差了,她不过协理而已,宫宴单子不先送来给本宫,倒先送去了她手里,本宫反倒还要托她转?打发走了!本宫不看。”

 秋葵见主子盛怒,只得自己出了殿与静妃派来人说话。

 “皇后娘娘正忙,这菜单子你拿回去吧,静妃娘娘协理后宫,宫宴菜式请她自己斟酌便是。”

 静妃侍女行个礼,笑着告辞了。

 …

 宫廷西路偏僻处废旧库房,原是木造局暂存木料地方,后来木造局从内务府辖下移到工部,也就从宫里搬了出来,这地方便渐渐荒废了。因离着湮华宫较近,这次便草草收拾出来,做了冷宫罪妇们暂时居所。

 萧宝林一身彩衣辉煌站院门前,就如同神仙临凡选错了落脚处,怎么看都不协调。里头胖大宫女出来,不由皱眉。

 “过来安置我们宫人一会可能还会来,您这时候到访不怕被人看见?”

 “我为什么要怕人看见?”

 萧宝林提裙进了院,也不管那宫女失礼。见面次数多了,她知道跟冷宫人讲礼节都是多余。四下看看,问出文太妃住处,径直走了过去。

 文太妃和几个神智还算正常罪妇住一间房里。大通铺,简单桌椅,糙碗碟茶壶,门上连个帘子都没有,推门直接进屋。其余人都睡午觉,唯有文太妃自己坐窗下发呆,见萧宝林进门,随口发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 萧宝林行了个礼:“您没事就好。害您遭了这场灾,亲眼看看您安好,我才放心。”

 文太妃眉头微微上挑,回头看看睡梦中同伴,起身:“出去说话。”

 两人到了院子,四下看看,去墙角堆放旧木料上坐了,晒着午后斜,正好说话。

 萧宝林没有隐瞒,将弘度殿里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。文太妃静静听着,眼角都没动一下,后只是笑笑:“怪道这几听宫女说不见了门外龚侍卫,原来去拜佛听经了。”让人惊叹她定力。

 不经深宫打磨,哪有这样心止如水。

 萧宝林叹气:“也是我平白连累他。”

 文太妃却思虑别:“看来昨夜这场大火,倒是保全了他家人。早起来了清点人数内官,伤亡簿上正有他名字。”

 萧宝林一愣,继而醒悟。龚阖是湮华宫侍卫,平再落魄,也是记录册,若不明不白没了音信上头哪会不追究,她去掉了他背上勾通宫嫔罪名可能,却无法给他一个合理下落。卫走失,家人岂能不受牵累?

 唯有意外死亡,才能圆

 背后放火人,恶行无,却无意间给他做了件好事。

 文太妃问:“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?”

 “因为你不会,我闷心里事,总想找个人说说。”萧宝林直言不讳。

 “怕也是困惑惘,举棋不定,想找人讨个主意?”文太妃笑。

 萧宝林沉默。

 文太妃道:“我不知道你为何由隆宠而落魄,不过,你们皇帝自来就是多疑多虑,子又十分别扭,恨别人揭他短处和心事,你想必触了他忌讳?解铃还须系铃人,不要指望让别人给你出主意,你怎么跌,就怎么站起来,这么简单道理都不懂吗?”

 “我…皇上很久没有召人侍寝了。”恩殿里触怒龙颜,可要怎么才能再到那里去?

 “这不正是你机会。他若近宠爱了别人,那才是你灾难。”文太妃言语直接,无所顾忌,“你又踌躇什么,难道不想复宠,心中有别挂碍?生死只是一瞬,你再这么举棋不定,别人损招数就要来了,到了皇帝连你长什么样子都忘记时候,你还会有弘度殿好运气么?”

 局外人看局内人,总是异常清醒。

 萧宝林苦笑:“这道理我如何不懂。我眼前不过刚刚失宠,别人还摸不准皇上是否真得厌弃我,敢出手只少数。若日子长了“第五文学”,全文字手打我仍无圣眷,什么人都要扑上来料理我了,到那时,还用着污蔑放火这样费劲手段么,恐怕谁一时生怒直接杖毙了我,都不会有人搭理。宫里死一个舞姬出身下等嫔妾,算得什么大事。”

 “所以你还犹疑什么?”

 “我犹疑…只是…”萧宝林下意识地抠着身下木料,抠出一块块松散腐朽木屑来,“只是我不知道,向前,会有什么等着我。”

 原本以为,只要向前,荣华富贵唾手可得。但是,当发现自己很有可能做别人影子时候,那触手可及荣华便也成了镜花水月,怕一转身就要俱成泡影。到那时,从云端跌落,岂不要粉身碎骨。

 “太妃,您说,如果荣宠由就是虚假,那荣宠又能多牢固?”

 文太妃笑笑,抬手指着天上浮云,“帝王之爱,什么时候是真实,什么时候能保证永久和牢固?你所说虚假是什么,难道刻骨铭心爱恋就牢固吗?对于御座上人,你不要奢求太多,好拿自己当一件爱物,一只小猫,他肯宠你就够了,你也不要期待长长久久,荣华永存。你要做,只是不断向前,保住眼下。除此之外,一切恐惧和奢望都是多余,除了让你心志不坚言行失措,将你拽向失败谷底,它们没有任何用处。”

 “太妃…”

 萧宝林怔怔看着侃侃而谈老妪,看着她脸上深刻皱纹和头上丑陋疤痕,为她浑浊双目中突然绽放光华感到惊讶。

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人,经历过怎样过往,才有了今这般冷静犀利。

 “太妃,您愿意和我说说您自己吗?”

 “我?我有什么好说。”文太妃淡淡摇头,“我过往,早就成了湮华宫角落里青苔,年深久,烂到了底,再也拾不起来啦。”她朝萧宝林笑,干瘪嘴咧开,出微微泛黄牙齿,“如果你不突然闯进来,我恐怕也要像青苔一样腐烂了。你这样年轻漂亮,也让我想起旧懵懂时节,想起一些面目都模糊了人。”

 她从木头堆上摇摇晃晃站起来,拍了拍萧宝林肩膀,“好好活着吧,好好往前走,你不甘屈居人下,你有野心,我看得出来。所以,我临死前后一个愿望也寄托你身上了——等你爬到高位,有了权柄,记得替我问一问那人死活。”

 萧宝林也跟着站起来,踩冬日枯黄荒草上,福身行礼:“太妃指点津,让我清醒,这份情意我记着了,后若有位高之时,我会帮您打听消息。”

 “那我就先谢谢你啦。”文啦啦文|学llxnet,全文|字手打太妃笑着还礼。

 从院中出来,萧宝林慢慢向来路走。这荒僻之地距离内宫实不近,足够她想清楚许多事了。来这里之前,她去拜会过媛贵嫔。湮华宫失火,曾弘度殿里一起过圣驾媛贵嫔就成了她想见人之一。

 “你要去看罪妇?”

 “若不去,会让人怀疑。”

 “看样子,你想好以后路了?”

 “没,但我不想被人欺凌,这是一定。”

 “那么,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,免得你走错路。”

 媛贵嫔告诉,是熙和长公主为七王侧妃及笄并赐字事,原本与她无关,然而算算时,却不由让她心惊。七王侧妃及笄那天,正好是皇帝不再召人侍寝日子。到现,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…

 所以,自己只是一条影子么?

 所以,才会有恩殿狼狈夜半而出?

 媛贵嫔话回耳边,“…长姐介入,皇上兴许淡然一笑置之不理,也兴许恼羞成怒,毕竟谁都不喜欢隐秘心思被人挑破,何况是他。总之你前途难料,好自为之。”

 好自为之。好自为之。

 若不想死,唯有向前了吧。从去舞姬身份那一刻起,也许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
 …

 黄昏降临时候,头圆圆红红地挂西天,像是被谁画上去。

 荷说:“那好像是褚姑做红饼啊。”

 大家都笑话她,说她就知道吃。

 如瑾歪榻上,半个身子伏着枕,慵懒像猫。耳朵听着丫鬟们嘻哈笑声,手里捏着一张纸,笑盈盈地看。

 长平王进屋时候就看见这副情景,心里不由一暖。

 他近越发喜欢跑来辰薇院,而不是找如瑾去锦绣阁,因为到了那边,如瑾总是有些拘束,不如自己院子里闲适放松。就像这样倚枕闲坐样子,让人看了就觉得是家样子,锦绣阁里定是没有。

 “看什么呢,这么高兴。”他顺势坐了过去,伸手盖住了她眼睛,“屋里光线暗了,小心伤眼,让人点了灯再看。”

 如瑾没有起身他,只偏过头,躲开他伸过来手掌,笑说:“看信呢。你忙完了?饿不饿,什么时候摆晚饭?”

 许是半躺缘故,她声音也软软,听得长平王笑意漫过眉尖。叫了丫鬟进来添灯,他伸手将她拽起来,“看信也能这样高兴。那明天我不来了,只给你写信便是。”

 “好啊,我也给你回信,分几个人专门当信使吧。辰薇院锦绣阁距离这么远,该有专门信使才行,再派几匹驿马过来驮信。”

 两个人说说笑笑,吴竹进来将几盏灯台点亮,笑着退了下去。

 如瑾将手里信长平王眼前抖了抖,“是江五小姐,里头有提到您梅王妃,要不要看?”

 “你不让我再做这样事,说人家女子可怜,自己倒拿她打趣。”

 “不许提么?只许你做,不许人说。”

 如瑾抿嘴将信装了起来,闺阁私信,没真打算给他看。长平王却道:“江五小姐要定亲了,嫁京里么?若是出京,你少了一个玩伴。”

 如瑾愕然:“你怎么知道?”继而微恼,“你连她也盯着?”

 长平王失笑:“不是信上写吗。我盯她做什么,她父亲都没什么好盯。”

 如瑾惊异。她不过拿了信纸他眼前随便一晃,就被他看到了内容?这人眼神也太好了些。

 “不出京,是她母亲亲外甥,得了当地举荐,明年要入国子监读书了,提前过来投亲。她姨母姨父俱都随京过来了,以后全家就住京城,所以她母亲兴了亲上加亲念头,只不过还没定准。”

 长平王笑道:“一个读书贡生,能管住江五那野惯性子么?”

 “不许说我朋友。”如瑾瞪他。江五是不像个闺阁小姐,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别扭。

 “好吧。”长平王妥协,“该这么问,江五小姐气质超拔常人,会看得上一个读书贡生么?”

 如瑾被逗笑了,不过紧接着就叹气,“她确是不中意这门婚事,信里抱怨了一大通,说她那表哥瘦得像麻杆儿,手不能提肩不能担,张口闭口规矩礼仪,岁数不大却活一副老学究模样,江太太还偏说这外甥有文人公子气度,十分看好,得她直想跳井。”

 想起江五信里措辞,抓狂之情溢于言表,叹气之后又不由好笑。

 长平王抚掌,“她还真该让这样人管一管。”

 “您梅王妃似乎颇为中意这位公子,江五说,她爱要就让给她好了。”

 “什么,她又给贡生公子丢帕子了?看来本王听贤之言没有纳她,还真是明智之举啊。”

 如瑾侧目:“我可没阻止您娶人。”

 长平王抱着她滚到榻上,“你整与本王暗送秋波,不是好阻止么?”说着就伸手到她肋下。

 如瑾怕,挣了几下没挣脱,要不过气来,情急之下连忙正,“我要问你一件事,停下!”

 长平王略停手,笑问,“什么?”手指抵衣服上,随时可以继续。

 如瑾警惕着他手指,不敢动,略一踌躇,终究是问了出来,“你去凌先生那里,为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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