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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8 心有不平
 章节名:38心有不平

 碧桃跟着如瑾久,也渐渐练出了一副察言观本事,冬雪尴尬一闪即逝,但碧桃仍是察觉出了她笑容里异样。大宅门里仆婢众多,一个主子身边团团围着许多服侍,彼此做着差不多事,因情本事不一样,自然也就分出了高低,于是也就难免有比较,有不服,有嫌隙,有隔阂。这都是常事。

 碧桃自己被重用之前,还不是担着一等名头却被红橘得死死。于是见了冬雪似有心事,也没挑破或追问,只是拉了她坐下,将这话茬揭过去。

 那边荷笑嘻嘻地接了酒壶,打开盖子,眯着眼睛闻了闻,“好香。”又向碧桃道,“姐姐别客气,平里主子也赏我们喝酒,带着酒气到跟前她也不恼。只不过是吉祥姐姐约束着不让我们多喝,不当值时才肯放宽给一两口。我今儿还要当值,喝不上了,你就替我尝尝,让我闻闻味儿。”

 碧桃被她可怜巴巴馋酒样子逗乐了,笑道:“你才多大就要喝酒,哪里学坏毛病,小心以后成了酒鬼没人敢娶你。”

 “咦,那姐姐不肯喝,是怕嫁不出去?”荷年纪小,才不怕这些话题,立刻回嘴。

 碧桃笑骂:“你这丫头!”

 因是头回见面,又王府,碧桃不好太放肆,不然早就拽过来揍她了。菱脂盛了几碗饭端到每人面前,自己先拿了筷子,跟碧桃道:“我先吃了,一会主子那边饭毕我还要去搭手收拾。姐姐也吃吧。”说着将一碟腌鹅掌推到碧桃跟钱,“尝尝这个,褚姑拿手小菜。”

 碧桃道谢,招呼荷冬雪一起动筷,尝了一片鹅掌,顿时点头赞不绝口:“果然好吃。怪不得主子特意跟我提起这位褚姑,这是怎么腌,一会得空我得亲自去拜会她,讨教手艺,回去给太太做了吃。”

 菱脂含着饭笑眯了眼:“好吃吧?我爱吃这个,就知道姐姐会喜欢。平里就是没有别菜,光靠它我也能吃下两大碗饭去。”

 “两大碗?”碧桃做出吃惊样子逗她,“可真能吃,难怪你比荷圆润。”

 “荷比我还能吃呢,就是吃了不长!胡嬷嬷说,她都把饭糟蹋了。”

 “你才糟蹋饭!主子也不长,你说我不就是拐弯说主子?”荷举筷子敲菱脂脑袋。

 “主子吃得不多,你能跟她比吗?”

 “那你不能比了。圆乎乎,又笨头笨脑,跟小猪似。”

 “胖怎么了?王爷还说胖点好,嫌主子瘦呢。”

 两个丫头你来我往地斗嘴,碧桃看着有趣,笑呵呵地分开了两人,“吃饭,光顾说话,一会我跟冬雪都把菜吃光了。”

 荷哼了一声:“看碧桃姐姐面子上不跟你计较。”

 菱脂埋头吃饭,给碧桃碗里添了一条鸡腿。

 三个人都是笑眯眯,热闹融洽。冬雪一旁赔笑,抿了抿嘴,也埋首吃饭,只是眼中略有黯然。两个小丫头跟她相处时间比碧桃长,可却从来没有像现这样,将她当成亲密姐姐当着面说笑打闹。

 几个人吃了一会饭,因为争着给碧桃添菜,荷菱脂又闹了起来,嘻嘻哈哈。冬雪笑着数落:“你们两个小蹄子,好好吃饭吧,这样闹得碧桃姐也吃不好了。跟你们一起吃饭这么久,也没见你们争着给我夹菜吃。”

 菱脂憨厚一笑,不好意思地给她碗里添了一个丸子。

 荷道:“碧桃姐姐是客嘛,主子吩咐要好好招待呀。冬雪姐你也该给碧姐姐添菜,怎么反倒吃起醋来了。”

 “你才吃醋了。什么话都用!”冬雪笑嗔。

 一桌人说笑着吃饭。

 菱脂将褚姑腌鹅掌办法教给碧桃,一板一眼说了半天,后道:“做菜讲天分,就是用一样法子,别人做出来也不会比褚姑做得好吃。姐姐要回去做个蓝夫人吃,还不如直接去厨房带一坛子走。”

 冬雪骂她:“真不会说话。你怎知碧桃姐就做不出来?”

 碧桃笑弯了,捂着肚子将菱脂拉过去坐到身边:“你这孩子真有趣。”

 “她就是笨。”荷嘴。

 碧桃笑了一阵子不由感叹:“你们这里真好,每天嘻嘻哈哈,想必主子过得也很开怀,等我回去说给太太听,她就放心了。”

 冬雪笑道:“觉得我们这里好,不如你也留下来。”

 “我倒是想留,可王府又不是我家开,想怎样就怎样。”

 “怕什么,主子用惯了你不说,方才王爷还主动和你说话呢,可见也对你青眼有加,他每往这里来可很少跟我们说话,不信你问她们。”

 “嗯,是。”荷菱脂一起点头。

 碧桃奇怪地看冬雪。本是开玩笑而已,怎么她还头头是道分析起来了。见她笑盈盈样子,也不知是说笑,还是心里真这么想,遂道:“那我也不能留啊,菱脂不是说了么,还得我带鹅掌回去给太太吃呢。”笑着将此话揭了过去。

 上房里,长平王和如瑾百度搜索“海天中文”看|章节吃完了饭,两人一起出了院子,到附近园子里转一会散步。腊月响晴午后,天高而澈,蓝汪汪像凝住上好琉璃。栖冬麻雀灌木丛里蹦跳飞扑,偶尔叫上几声,见人来了也不忙着躲。

 长平王将如瑾斗篷紧了紧,动作温柔自然,像是做了千万次已成习惯似。“数九寒天,呵气成冰,你才来京一年多,不习惯吧?”

 “还好。今冬比往年还暖和些。”

 如瑾依着他,两人并肩而行。她并不能告诉他,其实自己是京里住过好几年,当那些浮华或者孤寂一个个冬夜,才是真寒冷透骨。

 惦记着冷宫失火事,便问起,“…适才你急着吃饭,可是上午忙坏了吗,怎地去这么久,宫里如何?”

 “倒不忙,是父皇那里下朝晚,光外头等就等了大半,所以耽搁了时辰。”

 如瑾略微放心,不过也奇怪,“怎么临近腊月下朝还晚?那些堂官不急着过年么。”

 “呵呵,贝首辅要表现自己勤于政务,自然喜欢事无巨细都放到朝上讨论。另外腊月里我们过年,北边那些鞑子却正是缺吃少穿时候,难免犯关频繁些,听说近又有几次战事,想必也会朝议这个。”

 鞑子犯关?大燕不是许多年太平无事了么,怎会突然有敌来犯。

 看到如瑾惊讶神色,长平王笑道:“每年冬日都有,并非大举犯边,都是小股部落游骑到边镇滋扰,抢些村落或者商旅,匆匆来去,到了夏草长之时他们也就消停了,因此朝廷上下从不将这当回事,所以寻常人不大知道。”

 如瑾便明白了原委。北方关外是游牧民族天下,陈朝时还建过一国称魏,占过陈朝好大一片疆域,及至燕太祖建国,挥兵收复失地,将魏人一直赶回草原老家去,边关设立几大边镇驻防,魏国自己内部各部落又因大战伤了元气,内斗不断,终分裂成几块,再无南下力气,大燕北方这才太平。可魏人游牧习惯不同于农耕,到了冬日就是难熬,觊觎燕地富庶,自然熬不住时候过来抢粮抢物度

 这虽是可以理解正常现象,可,既然每年都有滋扰之事,朝廷为什么不彻底解决了?起码,也该认真对待。

 “边镇驻军无数,每年都不能阻止鞑子犯边吗?边地百姓也是大燕子民,朝廷不当回事,就容着他们年年被人欺负?”

 长平王微微一笑:“若阻止,怎会阻止不了。只不过小股来犯不成气候,顶多来一队骑兵抢些粮食,烧一两个村子,杀几户人,掳些男仆女奴回去。大燕疆域广阔,子民无数,少百十来人算得了什么,堂官们理万机,哪里有精力分薄给穷乡僻壤民。”

 微风拂过,如瑾听出他言语里不加掩饰讥讽,以及,隐匿杀机。

 ≈n百度搜索“小说领域”看|章节bsp;“阿宙…”她轻轻握住他手。知道这件事上他必有与皇帝和堂官们不同想法,可只能冷眼看着,不上手,说不上话。这是他目前力所不及难过之处吧。她便不往下问了。

 长平王侧头冲她笑笑,自己主动说起来:“魏地与咱们接壤寒妲和卧尔骨两部,每年还象征地朝贡示好,勉强算是属国了。属国怎会犯边?若有滋扰,也是下头民马匪不懂事。朝廷自然不能跟”马匪“一般见识,滋扰军报奏上来,终也只是行文责令当地剿匪。又去哪里剿?难道灭了人家部落吗?一来二去,下头也就不报鞑子犯边了,统一都说是寇扰民,反倒还能跟朝廷要些剿匪钱粮,总比担上虚张声势、挑拨朝廷和属国关系罪名强。”

 这…

 大燕天下太平,莫非,都是如此睁眼闭眼自欺欺人换来?

 如瑾静静望着身边人。

 他是笑着,眉宇之间却是冷峻至极,着正午明亮干净光,整个人如同冰天雪地里封了千万年寒冰古玉,光华动美至极点,然而只能远观,怕一接近,就要被寒气冻住。

 ≈百度搜索“海天中文”看|章节nbsp;唯有两人互握手心里,有融融一团温度。

 “阿宙,说说宫里吧,湮华宫那边太妃文氏是否安然无恙,你知道了吗?”

 她引着他想些别事情,用无关国事琐碎吸引他注意。刚吃过饭,动怒不好。

 不料他闻言,眼角寒意仍没褪去多少,随口道:“她自然没事。清醒人起火时总知道躲避,比疯疯癫癫罪妇容易保住命。如今幸存人都挪到另一处宫院安置去了,对她们来说倒是因祸得福,起码这个年能不漏风屋子里过。”

 他怎么是这种语气?

 “阿宙,难道冷宫起火不是意外?”

 是谁闲得发慌,把主意打到冷僻到不能再冷僻湮华宫里去?如瑾仔细回想那里人,除了先帝时残留一些,这一代皇帝倒是也贬过去几个人,但都算是无关紧要低等妾嫔,并没有谁会威胁到宫中后妃们地位,不至于招祸吧?

 还是她不知道地方,发生了异于前世事?

 桩桩件件,这一世较于前生,改变太多了。她不确定旧记忆还能不能用到现。

 长平王微微沉,并没有马上回答,牵着她手又走了一会,穿过一片冬日仍然青翠小竹林,穿过结了冰曲水回廊,到一处敞轩里稍稍歇脚。

 远远跟随丫鬟吉祥步抱了软垫放竹椅上,然后退下,和至明等人一起遥遥站几丈外等候传唤。主子们并肩散步说话时候,她们都不往前凑。

 长平王拉了如瑾坐下,“这里背风,坐一会吧。”随即笑道,“原本踌躇要不要与你细说,不过,你太聪慧又喜多思,瞒着你,反而会让你心中惴惴,倒不如说开了好。”

 于是便将弘度殿里萧宝林事情大致相告,之后笑问,“所以你来猜猜,湮华宫失火会是什么缘故?”

 萧绫…

 如瑾微微凝眉。

 果然此生处处不同。萧绫获宠时候提早,而她那个侍女发难,也远远早于前世。可是后竟然是被杖毙了么?以前,死可是萧绫,那侍女和同宫人被贬去杂役局做了一段苦工之后,后是被皇后“偶然”得见,一时心慈调到了凤音宫。

 就像,紫樱随了宁妃…

 前世与萧绫不,听了她事,也只当做宫廷里许多起落之一了。直到死后发现紫樱背主,才推己及人想到了萧绫那个“幸运”侍女,恍觉自己和萧绫不仅长得相似,连被底下人背叛都是一样路数。

 只可惜,萧绫那侍女太过相貌平平,甚至可以说貌丑,不然,会不会也和紫樱一样成了主笼络龙恩工具?

 那么这一世,弘度殿之事背后推动人,是皇后么?

 湮华宫火,又是谁故意为之?

 “萧宝林…为了掩盖湮华宫少了一个侍卫,放火混淆…不,不会。”如瑾刚一推测,便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。

 一则,萧绫力量还不够,已经被人盯着情况下,哪里能安排湮华宫大火。

 二来,为数不多接触中,直觉,她并不像是心狠手辣到这等地步人。有野心,想上位,她索求摆脸上,可未经深宫历练浸染,她会一下子就拉了好几条人命陪葬,只为洗清自己嫌疑?

 “弘度殿之事背后是谁,这场火,应该就算谁头上。”

 长平王笑:“确定?”

 如瑾点点头:“皇上向来多疑,杖毙宫女大约一是恼火,不此事蔓延毁了名声,二则警示幕后之人,另外,也有引着萧宝林放松警惕意思吧。萧宝林皇上和幕后那位双重注视之下,若还敢到湮华宫去鬼,跟自寻短见有什么区别?她不傻。”

 长平王合掌赞叹,“坐家中而知千里,不错。那你觉得弘度殿背后是谁呢?”

 后宫离此有千里吗?夸大其词。

 如瑾摇头:“我不知道。按理说,萧宝林整跟皇后比女工高低,恨她该是皇后。可宫里眼红心窄嫔妃也不少,这笔账要算谁头上还真不好说。倒是媛贵嫔,没想到她会足此事。没想到——”她笑看眼前人,“没想到法师妙恒也与王爷互通声气,您真本事。”

 “过奖,过奖。本王与妙恒师傅略有数面之缘而已。”

 骗鬼呢。数面之缘,弘度殿里隐秘之事他都能知道详细?

 如瑾抬头看了看天,“时候不早,回去歇午吧?出来这许久总也不怕积食了。”

 长平王点头,两人起身往回走。

 如瑾一手抱着手炉,一手被他握着。手炉渐冷,他掌心却是温热。其实她心里还有疑问,谁幕后害萧绫她并不太关心,只是暗暗思量静妃协理宫务。

 是巧合?还是…皇帝也察觉了皇后不干净,由此惩戒?

 皇后稳坐中宫多年,暗地里小动作从未停歇过,哪个晋嫔妃没吃过她暗亏?就算是她得用同派系之人,敢怒不敢言也不少数。若这次真是她动萧绫,也不过是许多类似事件中一个罢了,顶多是手段稍微过头了一点,让皇帝颜面无光,可,至于引起中宫之权柄都被人分去了么?

 但愿是巧合吧。

 也许,只是皇帝对成年皇子们失望,想提携静妃而已。

 如瑾并不敢往深了想。关系到萧绫,若深想,就是太不光彩而又后患无穷事了…

 手被长平王捏了捏。他似乎从她沉默里察觉了什么。

 仿佛是保证似,说:“放心。”

 放心什么,为什么放心,俱都没说。可是如瑾听得懂。她低了头,也捏住了他手。

 有些话不能直白挑明,隐忍忧惧永远只能隐忍,只要彼此一起,像是此时此刻,数九寒天里彼此感受掌心温度,也就够了。

 携手回到院子里,碧桃上来辞行:“王爷和主子歇午吧,奴婢这就回府去,改再来看望主子。”

 她含笑看着如瑾说话,如瑾便让她少待,先将长平王送进屋安顿了午睡,自己返身到西间传见她。

 问:“有什么事?”

 碧桃不是不懂礼人,辞行时不低头行礼,却直眉直眼往主子身上看,定是有话要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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