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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6 中毒意外
 “凌先生,请坐。殢殩獍晓”黑衣男子伸出手,做了请手势。明明是他闯入别人家,却俨然一副主人模样。

 “多谢。”凌慎之不计较对方反客为主,反而道谢落座,然后看着对方,等待回答。

 黑衣男子说:“某姓商,行七。”

 凌慎之面色微变,沉默片刻,缓缓问:“长平王爷?”

 黑衣男子微笑点头,正是长平王。

 “凌先生身手敏捷,心思也不慢。”

 “承蒙夸奖,王爷跟前,凌某只是萤火。”

 “本王也不是月啊。”

 “天家上,草民伸颈难望。”

 口中虽然谦卑,凌慎之却没有站起来见礼,只端坐着,和长平王一来一去地对答客套。

 长平王角含笑,目光平静地看着他。

 他便也看着他。

 两个人谁都没有移开视线意思,客气地互相恭维着,却都短短片刻之间,感受到了对方幽静深眸中蕴藏力量。

 一个天之骄子,一个市井草民。

 一个是照百川,一个如月笼江野。

 动极而静,与静极至动。

 “王爷此来,是想讨什么方子?下医术浅薄,不敢误了王爷事。请问王爷一句,宫中御医无数,京城又是名医遍地藏龙卧虎地方,您尊贵大驾何须屈尊敝处?”凌慎之静静打量长平王身上夜行衣,客气询问中隐带锋芒,暗指对方藏头尾。

 长平王不以为忤,只淡淡笑道:“事关蓝妃,还请先生不要谦逊,鼎力相助。”

 凌慎之瞳孔微缩,认真地,审度对方神色。

 “王爷,是蓝妃有疾?”力维持平和之态,心却高高提了起来。

 “不,是旁人,若先生肯帮忙,会对她大有裨益。”

 不是如瑾不妥就好。

 凌慎之松了口气略略放心,却又沉,开始忖度长平王意思。

 夫君私下拜访和子关系深厚男子,又当面谈起子,到底意何处?是真想讨药方么?

 向来对自己看人认人本事有自信,却不料,长平王毫无破绽诚恳微笑,让他一时看不透了。

 对方能来,毫无疑问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如瑾关系?但,到底知道多少?

 自己存,会不会给如瑾带来麻烦?

 “王爷,下居于市井,庸碌平淡,没有攀附皇亲显贵心思,不管是对侧妃还是对您有裨益,下兴趣都不是很大。何况襄国侯对我医术非常不信任,我若帮他女儿恐怕会讨一顿骂,王爷还是另请高明吧。”客气而疏离态度。

 “先生何必力撇清?医者本以治病救人为己任,是否本王不速而来让你想多了?”长平王呵呵地笑。

 凌慎之正:“下不明白王爷意思。”

 “你能舍命救蓝妃,何必本王面前极力划清界限。放心,本王知道先生与瑾儿是君子之,亦不会胡乱揣摩猜度,否则,本王今就不来求恳于先生了。”

 凌慎之注视对方眼睛。

 眼能辨心,他想判断长平王言辞真伪。

 却只看见乌黑明亮两点墨琉璃,澄澈,幽深,似乎一望见底,实则怎么也看不透。

 长平王为什么会知道刘府遭灾那晚事情?

 他发现,面前访客有太多让他难以判断地方。

 沉默间,只听长平王又道:“先生,蓝妃常说,与人相贵心诚,本王诚心而来,先生何故诸多顾虑?”

 “易地而处,王爷若是我,又当如何?”凌慎之反问。

 “当以诚报诚。”

 说得轻巧。凌慎之沉一瞬,顷刻间,做了决定。

 不管对方来意如何,只要有一丝可以帮到如瑾地方,他都愿意一试。

 然而言语间还是保持了距离:“王爷,医者以救人为本,其他暂且不论,您来讨药方,下这里若有,一定力就是。”

 “好,如此多谢先生。”

 “先不忙谢,王爷要是什么方?”

 “先生师从青州蒋望山,听闻蒋先生是蜀地魏门后人,手中有许多前朝珍方,这次本王想求只是一个治疗老人眩晕头痛方剂,不难吧?”

 凌慎之目光微凝。

 蜀地魏氏一族曾是陈朝名医世家,几百余年传承积累了许多古方珍方,后来陈亡燕兴,魏氏家业毁于纷战火,子孙飘零,这一族就没落了。蒋望山乃是其中一个旁支子弟外孙,得了外祖传授,窥得魏氏传承一角,已然足够他名扬一地。因当年家业损毁也是被人借战打劫珍方缘故,所以魏氏存留后人大多不愿意对外提起祖业,以免遭人惦记,也不知长平王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蒋望山外祖之事。

 “王爷连家师底细都查得一清二楚,佩服。”

 “好说。”

 “老人眩晕头痛病源太多,王爷只是一说,让我如何下方呢?”

 小小房间一灯如豆,腊月冷风拍打只糊了一层窗扇,隐有寒气透入。

 不过屋里人都不觉得冷。

 长平王含笑细细说着病症,还拿出了几个旧方,详细解释用过这些方子后病人状况,显然是有备而来,且自己也略知医道。凌慎之起先微有抵触,后来渐渐听进去了,沉浸病症里,开始详询问病人日常起居。

 大约一刻之后,他到书案前提笔。

 长平王也微笑起身,上前亲自替他研墨。

 凌慎之看了看研墨人。

 “呵呵,先生肯帮忙,本王做些微末小事也是应该。”

 “那么有劳王爷。”

 “不必谢。”

 凌慎之蘸墨起笔,一笔一划,写下清晰简明方剂,递到长平王面前,“这是陈朝宫廷所用羚角平丸制法,根据病人情况,略略做了改动。但终归是没见到病人,只凭王爷述说,用药恐有偏差,服用时还需谨慎为上。若是用了,也请及时告知用后情况,以便再做调理。”

 “先生谨慎认真,本王佩服。”长平王将方子拿起来看了看,笑道,“这个平丸本王略有耳闻,是陈朝懿隆太后用吧?听说当年也是御制秘方,且早已失传,不想时隔多年,有幸能先生这里看到。如此厚赠,倒让本王不知以何为谢了。”

 凌慎之淡淡道:“方子无所谓珍与不珍,只有能治病才是好方。病人症状缓和之前,王爷不必言谢。”

 “这怎么好意思。”

 “那么,此等失传秘方,王爷又能以什么做谢?”

 “千金难求之物,倒是真难寻得等价谢礼。”长平王为难沉,“且让本王想想该怎么办…以你我之间情,似乎不能白拿你东西。”

 情?有半分么?

 凌慎之搁笔,走回椅子落座,与之隔开距离:“适才劳王爷研墨,已然够了。”

 长平王将方子叠一叠妥贴收好,笑眯眯,“研墨自然不足为谢。不过——”话锋一转,“蓝妃曾为先生写方,本王又为先生研墨,无巧不成书,说起来还真是一段佳话。”

 凌慎之淡然以对:“王爷说笑了。”

 心里却是惊诧。当刘府蓝老太太因惊惧生疾,他受伤不便落笔,看完诊后是如瑾代劳写方子,这本是外人不知小事,长平王是怎么得知?

 且以这样模棱两可语气说出来。

 究竟何意?

 是如瑾自己说吗,还是…长平王从别处知道?

 越思量,越是悬心。

 于是站了起来,拱手:“时候不早,王爷若无别事就请回吧,下还要研读医书,陋室寒酸,也不方便王爷久留。”

 长平王拱手还礼:“是本王叨扰了。这便告辞,多谢先生。”

 然后,很干净利落开门出了屋子,像突然到来一样,带着两个手下倏忽而去,转眼消失连绵屋顶之中。

 凌慎之走到门口朝外张望,只能看见模糊几条人影,转瞬间,那影子也不见了。

 冷风扑面,开启门扇吧嗒吧嗒撞击墙面,薄棉帘子一飘一落,擦着他袍角。他昏暗屋门口默默站了许久,思忖沉

 直到小徒弟除夕抓药回返,惊讶地叫:“先生您一个人站这里干什么,也不裹棉袄,冻坏了怎么办?”

 凌慎之收回远眺目光,“除夕,你这两天看见何刚了吗?”

 除夕被没头没脑问话愣了,想了想才说,“前天见着了,他还是巷口转悠,跟看诊人打听几句就走了。先生您问他做什么,不是说不理他,只当没看见么?”

 除夕并不知道何刚是什么人,他跟了师傅没多久,只知那是个时常跑来探听师傅消息家伙。师傅明明知道,却还要若无其事,让他非常不理解。

 “除夕,你听着,这两天不要做别了,就盯着何刚,只要他一来立刻告诉我。”

 “啊?那…那他要是不来呢?”

 “那就一直等。”

 凌慎之吩咐完径自回屋,像往日一样捧了本医书灯下而坐。

 除夕发觉今师傅情绪有点不对,也没敢多问什么,到厨房热饭去了。及至端了饭菜上来,发现师傅半天都只看那一页书,翻都没翻一下。

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?小孩子不明所以,却敏锐感觉到也许那何刚是关键。于是轻手轻脚地退下去,草草吃了晚饭早些入睡,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,跑到巷子口蹲守何刚去了。

 …

 腊八节,宫里赐了八宝五味粥下来。

 用是可以保温食盒,不过送到王府也已经不大热了。张六娘闭门不出,如瑾暂代其接了宫中赏,给送赏宫人包了封红妥当送走,回头让厨房把粥重热了分下去。

 只有一大碗,若是分到平所用小碗里,也不过是三四碗量。宫中赏赐就是一个形式,不会按着府人数送足大家都能吃量。厨房主事特意来问粥要怎么分。

 如瑾想了想,说:“王爷那里盛一碗,王妃一碗,剩下匀给纪、罗两位姨娘。佟姨娘那里也送些吧。”

 “您不留些么?”

 “不了。”如瑾笑说,“褚姑锅里熬着呢,我吃那个。”

 宫中腊八粥,她一点兴趣都没有。于是厨房人就按吩咐热粥分了下去,自然,按着长平王习惯,吃食入腹之前都要仔细检查。

 腊八是节又不算大节令,往年宫中有时会办宴会,有时不办。今年因着治下有旱情,皇后一直提倡节俭度,宴席之类都省了不少,又加上永安王事没头没尾得人心惶惶,大家谁也不敢提酒宴,是以腊八这便像平一样过了。

 宫里不过,如瑾让厨房治了一桌酒菜,自家府里过。

 褚姑做腊八粥非常讲究,红枣、栗子、白果、花生、核桃、杏仁、榛子、桂圆…光里头添加果子就有十几二十种,小火熬了好几个时辰,不用进厨房就能闻见香味。待到盛上来,晶莹米,鲜果,看着让人食指大动。

 这可不比宫里大厨房做出来好多了!

 如瑾看着高兴,让人找保温好食盒和盖碗去,要给娘家送。

 吉祥又端上一碗金黄粥,“主子尝尝这个,是黍米做,褚姑说她们老家腊八粥都是这种,随手做了一点,看主子喜不喜欢。”

 黍米熬粥?如瑾见过黍米粽子,黏黏,做成粥该怎么吃呀?可是看那粥,泽又十分漂亮,比白米抢眼多了,抱着试探心思,舀了一小口放到嘴里。

 顿时眼睛就亮了。

 “咦,好吃。”黏韧清甜口感,加上果子,比往常吃米八宝粥好吃多了。

 “真吗?”吉祥也没吃过这种粥。

 “你们尝尝。”如瑾让丫鬟们各自端碗来盛。结果只有吉祥吃得高兴,因为别人以前都吃过。

 “褚姑说这是乡间做法,还怕主子吃不惯呢。”

 “什么乡间城里,好吃才是要紧。”如瑾用了小半碗,怕这粘东西吃多了不消化,才停了口。于是送回娘家粥就又加上了黍米。

 又想起锦绣阁人,“王爷醒了吗?叫他起来吃午饭,把粥给他送点去。”这几长平王总是半天半天睡觉,窝自己房里谁也不见,连如瑾都去少了。如瑾也不知道他是睡觉还是跟僚属谈事情,不好打扰,只每逢饭时遣人去知会他吃饭。

 吉祥笑说:“王爷那边已经送了,主子不用心。您要是喜欢这粥,明早让褚姑再熬。”

 “明早不应该吃面吗?”如瑾反问,眼睛亮亮地盯着丫鬟们。

 吉祥掩口而笑:“您没忘啊?”

 “我没忘,你们怕也记得牢固吧?这几鬼鬼祟祟做什么呢,总背着我嘀咕。”

 明天初九是她生辰,十五岁,及笄成人之礼。

 往年生日时,丫鬟们老早就开始准备这准备那,虽不大大办,私底下至少也要筹备一身衣服。即便现身边丫鬟都换了,可如瑾就不信吉祥不知道这事,往年家时,她以老太太跟前人身份还会私下送小礼物过来道贺呢,现反而一点动静都没有,不但不提,还似乎故意回避此事。

 如瑾怎会看不出来,琢磨着必有缘故,也就一直没戳破,任着她们捣鬼。眼看着临近了,才点出来。

 吉祥脸红:“看您说,我们哪有鬼鬼祟祟。”

 如瑾含笑盯着她。

 吴竹抿嘴上前:“是商量怎么给主子过生日呢,您现也别问,什么也别管,到明一准儿让您满意就是。”

 “那我要穿衣服,从里到外都得是簇,再者总要有个簪子,你们可别拿旧哄我,不来,我扣你们月钱。”

 丫鬟们都笑,“有,都有,及笄礼怎么会没簪子。”

 “好,还得给我准备好车,我要回趟娘家。”儿生日娘苦,过生日总要见见母亲。

 “已经准备了,主子放心就是。”丫鬟们口答应。

 如瑾便由她们去了。总之向来生日都没有大办过,往年也是随意,及笄之礼,不过是又长了一岁而已,成不成人,又不是一个仪式就能作数,她自己从来不大留意,心里亦无企盼,照常过日子就是。

 晚间厨房备好了酒席,如瑾遣人去问长平王哪里吃,要不要阖府一起。长平王就自动过来了,谁也没叫,自和如瑾辰薇院里用了晚饭,就算是过了节。如瑾晚饭又盛了小半碗黍米粥,吃到一半长平王把碗夺过去了,“你身子弱,这个不好消化,少吃点。”

 才吃了两三口,哪里多了?

 如瑾笑说:“王爷既然知道我体质差些,怎么不同意我找教习学武呢?”

 “吃饭,食不言。”

 如瑾瞪他一眼,埋头吃饭。自从因为反应慢而被刺客打了一掌,她想学些拳脚练体心思益加深,可每次提起,长平王不是不同意就是将话岔开,问他缘故,只说学武太苦。

 这回再次被拒绝后,她决定再不提了,以后自己想法子解决这件事。

 饭后长平王回了锦绣阁,如瑾围了毡绒斗篷到园子里散步消食,因吃过黍米粥,她也怕积食,散步时间就比往日长了些,直到掌灯。

 夜幕降临,风大了,如瑾领人往回走。半路看见前头有人忙忙跑,看身形似乎是几个丫鬟婆子。

 “怎么回事?去问问。”如瑾打发荷过去。

 内侍们疾走可能是王爷有吩咐急事,丫鬟婆子们有什么可急,府里姬妾多规矩却没,大家日常行动都有分寸,像这样跑可是少见。

 荷很回返,“主子,是罗姨娘和纪姨娘人,罗姨娘突然昏了,她们忙着禀告王爷请御医。”

 “罗姨娘?”怎么会昏呢。

 如瑾忙带了人过去看。

 一进罗姨娘院子,就听见有人嘤嘤地哭,院子里仆婢不多,却来回窜,仿佛发生了大事一样。

 如瑾不由皱了皱眉。

 吉祥上前呵斥住丫鬟婆子们,“跑什么,一点规矩都没有!”

 有人闻声从屋里挑帘出来,是纪氏。那些丫鬟婆子就纷纷退到她身后,原来都是她跟前人。

 “蓝妃来啦。”纪氏一边用帕子拭泪,一边上来。

 借着灯笼光芒,如瑾瞥见她并无泪痕眼睛,只做不见,问是怎么了。

 纪氏就悲切地叙述:“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呢,才刚吃过晚饭,就听这边院子里有动静,听着不太对劲,我就过来看看,谁知原来是罗姨娘昏厥了。当时那个吓人哟,她都口吐白沫了,怎么叫都叫不醒…”

 如瑾没听她继续啰嗦,带人直接进了屋。

 罗氏正躺里间上,脸色青紫,昏不醒,灯光下一眼可见面上浮着一层汗。她身边丫鬟正跪边哭,另有丫鬟婆子侍立周围,手足无措,见着如瑾进屋,才纷纷行礼。

 “怎么回事?”如瑾上前细看罗氏情况。

 她丫鬟哭着说:“不知道啊,原本好好,突然就上吐下泻,折腾了好大一会,突然眼睛一翻昏过去了。”

 “她以前有过类似病症吗?”

 “没有,没有,我们姨娘一直康健,从小到大生病次数一巴掌数得过来。”

 “府里医婆来看过没有?”医婆是平给姬妾丫鬟们看病。

 罗氏母面有难,“这…我们姨娘不好用医婆吧?已经派人回禀王爷请御医去了。”

 “叫医婆来!”如瑾立即吩咐,“看病为先,这时候还论什么身份高低,等御医来时不定什么时辰了,是罗姨娘身子要紧还是面子要紧?”

 御医又不是专伺候王府,宫里那么多主子呢,晚间当值人又少,万一一时半刻请不来,难道罗姨娘就光等着了?

 纪氏带人涌进了屋子,团团围罗氏边。

 如瑾说:“散开,全挤这巴掌大地方,罗姨娘岂不闷坏了。”

 纪氏眼里闪过怨,不情愿地带人退开了。如瑾也不理她,坐一旁静等。很医婆就到了两人,都是府里用惯老手,问过了罗姨娘昏厥前情形,上前麻利试脉、翻眼皮、看舌苔,又掀开衣服看了看四处皮肤,不多时退了下来。

 “我们姨娘怎样?”罗氏母和丫鬟急切相问。

 年纪稍大一个医婆说:“是吃坏了肚子,静养用药就好了。”

 “啊?吃坏了肚子?”母和丫鬟回想半,“没吃什么坏东西啊,都是厨房送来鲜吃食。”顿时对医婆医术充怀疑,那母还不地看了如瑾一眼,似乎怨她非要叫医婆来,得出这么不准确结论。

 医婆道:“若非吃错东西,那就是天冷伤了脾胃。女人体质本就属,到了冬天是会容易受凉,寒气入腹影响了五脏六腑,吃什么都消化不好。”

 “可我们姨娘向来体质好得很,从来没说冬天受寒。”

 医婆们不理会这些了,自向如瑾行礼,说下去写方子抓药。如瑾点点头,遣她们退下了。那个年老医婆临走时递了一个眼色,如瑾便不动声让吉祥跟过去帮手。

 罗氏母和丫鬟非常不相信医婆判断,哀求如瑾:“蓝妃,她们开药我们不敢用啊,还是等御医吧?”

 如瑾等着吉祥回来。

 医婆们平里也给姬妾看病,府里姬妾大半身份特殊,她相信长平王不会安排医道不人当医婆。虽然年老医婆临走一眼让她知道也许事有蹊跷,但既然人家用吃坏肚子搪,就说明罗姨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,一切等着就是。

 于是便敷衍道:“等等看,如果御医来得早就让御医看,否则也只好先用医婆药试一试。”

 “这…能行吗?”罗氏母依然不放心,提议,“要么请外头郎中来吧?罗家日常都用一位姓王老先生,医道很好。”

 “等等再说。王府一般不请民间郎中,除非是御医看不好病。”

 罗氏母就催丫鬟:“再去禀报王爷,怎么御医还不来呢?”

 一旁纪氏责备她:“蓝妃这里,你找王爷做什么,岂不是看不上蓝妃?还是觉得蓝妃会故意拖延你家姨娘病啊?”

 明里劝告,实则挑拨。

 如瑾抬眼轻轻看向纪氏。

 纪氏就笑:“蓝妃您也别介意,她们这是急坏了,并非故意冒犯您。”

 罗氏母忙和如瑾告罪,眼里却有了戒备。那一直哭泣丫鬟嘴里道着歉,却还是径自出屋往锦绣阁去了。

 这个纪氏,真是故意添

 恰好吉祥回来,如瑾便暂时撂下没理她,拿眼询问吉祥。吉祥附耳低声,以别人都听不见音量禀报:“罗姨娘是中毒,大概是砒霜,服量少才无性命之忧,医婆们解毒拿手,方子已经开好了,但还需排毒。”

 竟然是中毒?

 以前宫里耳闻目睹,如瑾知道砒霜中毒要早催吐排毒,此时罗氏中毒已然很久,刻不容缓了。当下便站了起来:“纪姨娘回去吧,我这里照看即可。”又指了指那个母,“你留下,其他人都退出去。冬天本就不好开窗透气,这么多人挤屋子里,罗姨娘越发不能好了。”

 “蓝妃?”纪氏惊讶。

 那母也用怀疑眼神打量如瑾。

 如瑾冷眼一扫众人,“都按我吩咐。”

 纪氏率先质疑:“蓝妃,您把人都遣走,只自己这里,恐怕…”

 “恐怕什么?”如瑾盯着她。

 纪氏眼珠转了转,低声道:“不瞒您说,罗姨娘这个情况,许是吃坏了肚子,可…看着也像是中毒。这时候情况未明,御医还没来,您还是…”

 “还是避嫌得好?”如瑾替她将未话说了。

 纪氏不语默认,那罗氏母越发急起来。“怎么会中毒,怎么会中毒…哎呀,这个样子,可不就和中毒差不多,我怎么没想到!”

 如瑾呵斥:“都退下!纪姨娘,散播谣言是什么罪过你要知道。现都按我说做,出了事自有我顶着。竹,赶人!”

 一直静立不语吴竹二话没说,立时上去“请”人离开。

 自然,态度不是那么温和。

 纪氏几乎是一把被推出内室,膝盖不小心撞门框上,疼得她惊叫。“蓝妃,您怎么能这样呢,您得讲道理啊!”吴竹将她“请”到屋外去了。

 不省心一个被轰出去,其余丫鬟婆子自然也不敢和如瑾顶杠,不管愿不愿意都鱼贯退下。罗氏母惊慌叫起来:“蓝妃!您这是要干什么?我们姨娘要是真中了毒,您这么做是要担干系!”

 纪氏窗外喊:“嬷嬷你别担心,我这就去找王爷!”说完蹬蹬蹬地跑远了。

 如瑾也不理会纪氏,没了她和她奴才,屋里屋外反而清净。罗氏母还惊叫,眼见着内室里只剩了自己和如瑾一众,越发慌起来。

 如瑾吩咐吉祥叫医婆进来,朝那母说:“就是怕担干系才留了你这里,不然,凭你大喊大叫样子,早将你打出去了。你主子出事,身为母你不说冷静处置,听那纪氏挑拨什么?我若要害罗姨娘,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?还不住嘴,耽误了你主子性命可别怨我!”

 自贵妾进府,如瑾对她们一直客客气气,那母还是头回见到如瑾发火,一时被训得有些愣。待到医婆们进来,扳过罗姨娘身子摆催吐,又灌蛋清盐水等东西进去,折腾起来,母便撂下如瑾急切跑过去帮手了,也顾不得再叫嚷什么。

 罗氏浑浑噩噩,四肢冰冷,却全身出着虚汗,脉搏呼吸也非常微弱,被催吐得加气若游丝,昏中吐了一阵又接着昏,再吐,再昏,一直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停了呕吐,彼时已经是子夜了。

 医婆擦了擦身大汗,累得不轻,禀报说:“接下来服药静养便可。”

 罗氏母扑上去问:“这样就行了吗?中是什么毒啊到底?会留下病吗?”

 “看情况了,好好调养便是。”灌了药,医婆告退。

 中毒事谁也说不好,是否会有后症只能看中毒者体质和养护情况,母未得准确答复,十分焦心,念叨着“御医怎么还不来”,过一会又念叨“王爷为什么也不来看看”,手足无措。

 如瑾陪了一晚亦是非常疲累,眼看着子夜鼓响,认真算起,这已经算是第二了。生日开端就是这么件事,真让人无奈。

 扶了吉祥手站起来,留了吴竹这里照看,她准备回去休息。

 恰此时,外头门响,长平王带人进来。罗氏母立刻扑过去跪下磕头:“王爷!王爷您可算来了!您要给我们姨娘做主啊!”

 长平王没理她,朝上躺着罗氏瞥了一眼,径直走到如瑾身边:“累坏了?这里没事了吧?”

 如瑾请他坐,“暂时没事,等着罗姨娘醒过来喝药调养便是,这段日子让厨房单给这边做温和饭食吧。”

 长平王点点头:“不坐了,咱们回去。你好好歇一觉,明好早起。”

 如瑾没问为什么要早起,总之是累坏了,就随他回去。

 罗氏母膝行拦门口:“王爷王爷您可别走,您救救我们姨娘吧,她进府之后循规蹈矩什么事都没做,怎么就会中毒呢,求您做主!蓝妃方才把人都遣退了,又不肯等御医来府,也不知姨娘有没有性命危险…”

 言辞里指责如瑾专行。

 这还是留了她跟前,要是将她也遣退,还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。

 如瑾没辩驳,目视长平王。

 想知道他对自己信任到底有多少。

 长平王俯视跪爬脚边老婆子,神色不悦,语气冷淡:“蓝妃此主持陪伴许久,你却绕过她求本王做主,是怀疑她吗?”

 “不不不,不是这个意思…”罗氏母听着言辞不善,连忙否认,可到底没说出信任侧妃话来,只呐呐道,“我们姨娘今天吃喝和往日一样,就只多吃了几口宫里御赐八宝粥…”

 那粥是如瑾主持分派下去。

 被怀疑,也理所当然了。

 长平王听了此话,眉头微拧,颇为不耐地只说了两个字,“蠢货。”

 然后便径自朝前走。随侍内侍眼疾手,一把将那母拖开让出门口,掀开帘子,长平王就走出了房间。看那意思,罗氏母若是不闪开,他都能直接从她身上踩过去。

 这家伙似乎一直脾气不怎么样。

 如瑾叹惋地看看被内侍钳制老婆子,什么也没说,跟着走了出去。吉祥追着给她披了斗篷,搀扶着,“主子小心别受凉,回去让褚姑熬些热汤吧,累了这半夜。”

 走前面长平王大步朝前走,也没等如瑾,直接出了院门走出好远,看来是真被气着了。如瑾先是紧跟了几步,发觉跟不上,也就不追了,扶了丫鬟手慢慢往前走。

 灯笼夜风里飘着,掉光了叶子大树于灯光里投下浅淡影。如瑾紧了紧斗篷,困得脑袋发疼,却琢磨罗氏是怎么中毒。

 本来想着等罗氏情况稳定下来,就拘了她院子里人仔细问一问,还有纪氏上蹿下跳,也该查一查她,厨房那边以及这两接触过罗氏仆婢也要捋顺一遍。不过,长平王既然来了,就看他意思吧,罗氏毕竟是他小妾。

 思量着,慢慢走回了辰薇院。

 却看见长平王门口站着。见她过来,就问:“怎么走这样慢?”

 如瑾微愣。这人可真不讲道理,他大步流星地走开,却怪别人慢。“我身子弱,一介女又没习过武,怎么会走得?”轻轻软软语气,不却是显然。

 长平王没接话,沉默看着她。

 如瑾便也看着他。

 这人犯什么毛病?她能明显感觉到他不悦,但是,不明白他有什么好不悦。若是那母缘故,他跟她发什么脾气。若是…若是因为罗氏,嫌她处置不当,那就没什么好说了。

 两个人门口对视,谁也不肯先说话。

 跟随内侍们俱都有眼色得很,躬身垂首,退避三舍。吉祥扶着如瑾,看看主子,再看看王爷,感受到两人之间奇怪气氛,起初不敢胡乱劝慰什么,怕说错话适得其反。不过,后时候久了,担心主子身体,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。

 “主子,天冷,别这里久站。”和如瑾说话,眼睛却看着长平王。

 如瑾不答言,依旧站着不动。

 长平王皱了皱眉头,上前一把拽了她,大步拽进了门里,一直拽到暖烘烘屋里去。“都退下。”进了屋,他就遣退丫鬟。

 吉祥偷觑如瑾,见她点头,这才领人退下,关了门。

 长平王就把如瑾按坐内室榻上,移了火笼到跟前,然后拎了一把椅子来坐她对面,一副对谈架势。

 “你方才看我做什么?”他先问。

 如瑾解开斗篷放下:“王爷不看我,怎知我看您?”她还想问他为什么呢。

 “我不是说刚才门口,是罗氏屋里时候。”

 罗氏屋里?是指…如瑾心里一动,不情绪淡了,瞅着他。

 长平王就冷着脸说:“那婆子言语指向你时,你看我做什么?”

 果然是说那时候。他发现了?可真敏锐。

 既然如此,如瑾便也不回避,直接问:“王爷觉得我是为什么?”

 “你不信我。”他倒是直白。

 “那王爷信我吗?”

 “你若信我,就应知我信不信你。”

 这是锥心话了。原来他这半生气是为这个。不像是一贯或冷淡或嬉笑他该有情绪。

 是因为他意吗?

 如瑾没有马上接话,沉默了一会,整理思绪。长平王就坐对面,目光灼灼地盯着她。

 火笼榻边烧得正旺,如瑾感觉有些热。这个人倒是细心,生着气,也知道先让她捂身子。她这样有些灼热温暖中思索片刻,才抬了头,对上他眼。

 “我并不是不信王爷,而是,怕王爷不信我。”

 谁信谁,谁先信谁,是既简单又复杂问题。

 长平王待开口,如瑾拦了,先说:“我大抵能明白王爷心思。自我入府以来,不,之前,您就一直待我不薄,无论是恩,还是情,您对我,都远比我对您多得多。日子这么久,我就是一块冰也该被捂化了。可是,小妾娘指向我时,我却还要看您脸色,试探您意思,这让您很委屈,觉得心思错付,是不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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