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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5 事败惊心
 果然,蓝老太太只朝这边看了一眼,便十分随意随口说道:“三丫头看样子身体好了许多,要是病好了,就别总屋子里闷着,常出来走动走动才能康健。”

 一句话,不免了对如瑾足。

 蓝如璇闻言脸色一变,如瑾笑着朝祖母施了一礼:“劳烦祖母挂念,这几孙女倒是感觉身上松了许多,连来郑妈妈照顾得也是周到殷勤,还要多谢祖母派她过去帮衬。”

 蓝老太太目光如瑾脸上晃了一晃,继而温慈笑道:“你能这样想就好。”又转向秦氏,“三丫头近来子柔和了许多,是你教导有方。”

 秦氏垂首:“媳妇不敢当。”

 蓝如璇深深了一口气,只觉屋中熏香味道实呛得紧,几乎让人有头晕目眩之感。却听如瑾又开言道:“五妹,适才婶娘为你求了情,祖母应允了,以后你不必每关房中做针线。”

 张氏差点背过气去,十分想上前给如瑾几个耳光。五姑娘蓝如琳进屋后一直安静坐着没吭声,此时闻言,瞅瞅这个,瞅瞅那个,终道:“多谢婶娘,多谢祖母。”

 张氏生硬答道:“不用谢!”

 如瑾对其恼怒视而不见,面色平静,没事人似退回了自己座位。若不是当着祖母面,她是很想再说几句张氏,也让这位尝尝被挤兑是什么滋味。

 蓝老太太似乎心情不错,接过丫鬟递上茶喝了几口,还让大家都尝尝。众人各自端起面前茶盏,口上都道谢,心中自是各有悲喜。

 钱嬷嬷笑着开口:“今老太太想跟大家一起用早饭,看时候东间也差不多摆好了,不如现过去?”

 众人谁敢说个不字,齐齐笑着答应了。蓝老太太道:“来,泯儿媳妇,扶我过去。”

 这却是从来没有事了,向来是张氏紧赶着奉承伺候,得婆婆开口让她侍奉还是头一遭。张氏赶忙住心中五味杂陈,恭敬上前殷勤相搀。

 于是蓝老太太带着众人去往东间,走了几步,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随口嘱咐道:“前我恍惚听说底下奴才不安分,经常有议论是非口角不干净,听说你那边还有个背地辱骂主子杀才,叫什么周…”说到这里似是忘记了名字。

 钱嬷嬷后头接口道:“叫周大林。”

 “对,瞧我这记,是周大林。”老太太笑道,“像这样东西就不用容他了,没带坏了旁人。”

 张氏脚步一个踉跄,差点摔地上。

 “婆婆…是媳妇治下不力,让您费神了。媳妇这就回去处置了他!”

 “嗯。”老太太拍拍她扶着自己胳膊,温言道,“平多这上头留些神,别让底下人蒙蔽了你。”

 “是。”

 除了唯唯称是,张氏再也说不出别话来。如瑾往蓝如璇那边看了看,发现这位一直温厚有加临危不长姐,终于消散了边笑容,脸色晦暗,神思不属。

 …

 “也该她们好好栽一回了!”

 回到幽玉院,孙妈妈一脸解气笑,亲手倒了茶给如瑾奉上,“姑娘这些日子受委屈了。”

 “不委屈,早已看到了前方柳暗花明,是以不管路上再如何山重水复,也是甘之如饴。”如瑾接茶笑笑,转向秦氏,“让母亲跟着担心这许久,您身子可好?”

 秦氏一脸欣慰,因常年无甚笑容而黯淡眉眼也明亮了许多:“我没事。你事先已经过底,所以我心中还算踏实。说起来,母亲白活了许多年,这上头竟是大不如你,这些谋划是万万想不来。”

 如瑾心底微酸,却不能道出自己这些心思究竟是因何而来,只得岔开了话题:“其实也是运气好,赶上一回走水之事让祖母动了大气,待到我这些小盘算出来,才有如此出乎意料成效。否则我原本预料也不过是祖母厌恶她们罢了,不曾想会有如此雷霆之变。”

 孙妈妈皱眉思忖:“要说这事也怪,她们怎会如此糊涂,为了害咱们竟什么也不顾了,可真是偷不成蚀把米。一把火未让太太受责难,却让老太太起了忌讳。”

 如瑾摩挲着粉彩团蝶茶盅上面光润花纹,闻言摇了摇头:“要说之前,我还曾怀疑过此事许是她们所为,然而见了蓝如璇祖母跟前一丝不应对,我就推翻了之前揣测。她那样缜密人,绝不会铤而走险火烧赏厅。”

 “可那火场附近清油…”

 “恐怕还要留神细查。”

 “这…”孙妈妈顿觉头疼,“难道还有别缘故…府中人多事多千头万绪,一时不知从而下手。”

 如瑾道:“妈妈不用急,母亲也不用忧烦,如今咱们已经开始掌家管事,所谓千头万绪一件一件理清就是了。而且钱嬷嬷婆媳身负责任,不管是为了祖母还是为了她们自己将来,必定都会心帮衬。”

 秦氏点头,不由握住了如瑾手:“若不是你事先提醒,恐怕我今还想不到要她们帮忙,看你祖母态度,是十分喜欢我这样做。”

 “祖母自然喜欢。”如瑾惬意享受着母亲掌心温软,笑道,“东府当家时候,她们换了许多以前旧人,祖母虽然面上不说,但心里想必不会全无想法。母亲如今一上来就挑了钱嬷嬷共同理事,也就相当于将自己一举一动都放祖母眼睛底下,祖母哪有不乐意?”

 秦氏却又想到了别事,笑容淡了下来,“而且,你父亲回来时候见钱嬷嬷管着家,也就不会一心疑我了。”

 “母亲,想些开心事情吧,就看眼前路,不担忧明天桥。”如瑾偏头靠秦氏怀里,柔柔劝慰,“不管父亲和您以前有什么误会,都是过去事情了,如今您已经换了心情换了处世之法,难道还怕父亲依然纠于以前种种?何况父亲意祖母想法,而祖母如今心里偏着是您,不再是东府,您又担心什么。”

 秦氏自嘲地摇了摇头:“是我糊涂了,不该想这些。如今要紧是善后之事,你虽然不惜自污以翻盘,可毕竟外头还有那些流言传着,后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起来,恐怕会对你有损。”

 如瑾见母亲转移了心思,心中稍宽,但却并不为母亲所虑担心,“流言会被别人所用,自也能为我所用,这次还要多多感谢她们上次想出好办法。”

 想起当四方亭中那张香气浓郁龌龊花笺,即便此时已经事过境迁,如瑾还是忍不住心中起腻。那样腌臜手段,既然她们行了第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,她若不行此险招绝了她们以后重复可能,又怎有今奇效!

 秦氏闻言却十分担心:“怎么,瑾儿你难道…还要打那些流言算盘?万万不可,此事不同花笺,掉府里也能服府里,流言若是传开了可是堵不住悠悠之口,太冒险了,我绝答应你这样做!原本这次事就已经够让人担惊受怕了…”

 如瑾反握母亲手:“您别紧张,如今咱们顺风顺水,我怎会自污犯险。”

 …

 东府池南院中,木芙蓉开得正好。本是秋冬之际才会次第盛放品种,却因为花匠独具匠心刻意照料,生生让它夏天开了起来。朱漆廊下一弯素水,一丛红粉,比云霞。

 这是蓝如璇喜欢花,自从植了它,连自己院子都改作“池南”为名,盖因前人有“小池南畔木芙蓉,雨后霜前着意红”美好诗句,她尤其喜欢后两句:犹胜无言旧桃李,一生开落任东风。

 时常静坐廊前,越是细细观赏,她越是觉得那丛花像极了自己。无声而光华独放,无声而群芳,安静,娴雅,于细微处见妩媚,优雅地盛开着,从容不迫地掌控着所有人目光,进而总揽全局。

 她觉得,即便自己不是侯爷女儿,却胜似侯爷女儿,甚至还嫌襄国侯这个身份根本不能诠释她半分光华。

 然而这个午后,她于屋内隔窗看见那一丛红锦绣华芳,却觉得刺目极了,刺得她眼睛酸痛得几乎要下泪来。

 什么娴静淡泊,什么无无求,她一贯温和美好姿态像细瓷铸成美人瓶一样,就这个早晨,众目睽睽之下,哗啦一声摔得粉碎。

 全家围坐饭桌上,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极其狼狈,她没能维持住温厚笑,没能柔声说出善解人意软语,那些人,一定是将她心神不宁样子看了个够吧!

 自从祖母耳中听到“周大林”名字,她终于醒悟整整一个早晨敲打源于何处,她们败了!想到整个关于周大林行事都是她一手主导,她就忍不住心中打颤,祖母越是毫不意地笑着,她越是担惊受怕。祖母偶尔看过来目光让她胆战心惊,就像自己毫无遮蔽地展现人前,连身体里心肠都让人看了个清清楚楚。

 祖母,再也不相信她是端方优雅嫡长孙女了罢!

 蓝如璇越是思量,身上越是抖得厉害,偏偏窗前那丛几乎一人高木芙蓉开得那样好,那样恣无忌惮,仿佛无声嘲笑她以花自比自不量力。

 “姑娘!”丫鬟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。

 她看到了什么?姑娘竟然亲手掐那些木芙蓉?那可是姑娘钟爱花,平连掉个花瓣都要小心收起来放好,而此刻姑娘竟然亲手去掐它们,而且掐拽得那么狠,几乎将整棵花都要从土里拔出来。

 “姑娘你做什么…”品被蓝如璇脸上凶戾模样吓坏了。

 “走开!”蓝如璇双目赤红,一把将品推倒,反身继续撕拽那些芙蓉花。

 张氏正自己屋里躺着,自打从南山居回来她就感到头晕难受,将交接事情扔给林妈妈去处理,自己闷屋中连午饭都没吃。闻听池南院小丫鬟来报,说是大姑娘正不管不顾地掐花,张氏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。

 “什么破事也来烦我,她要摘花随便摘,难道我了管家权,就连女儿摘个花都不行了么!”

 小丫鬟被枕头正正砸头上动也没敢动,好是软枕不是瓷枕,不然这下铁定要头破血。小丫鬟缩着脖子,期期艾艾说出了品待话:“请太太过去劝劝姑娘行吗?不然…不然姑娘这样让别人看见了,还以为太太和姑娘对放权不…”

 “我呸!我看哪个敢给我嚼舌子!滚!”

 张氏瞪眼喝骂,吓得小丫鬟连忙行个礼跑了,不料才跑到外间就听张氏里头喊,“回来!”

 “太太?”小丫鬟提心吊胆返回,只见张氏瞪着眼沉默半,愤愤站起身来穿了鞋。“带我去看看。”

 池南院里,一丛好好木芙蓉此时已经是七零八落,除了高一枝上几朵花因为蓝如璇够不着得以保全,底下所有花朵都被拽下来踩到了地上,散落一地嫣红。

 “你这是要做什么!”张氏进了院子看见女儿如此情态,连发髻都折腾散了,心中本就憋闷怨气不由加重几分,语气也就十分不好。

 蓝如璇站当地冷冷瞥着一地红泥,一抬下巴:“看它们碍眼,拔光了省心!”

 院中大小丫鬟婆子各个噤若寒蝉,张氏一扫周围,拽起女儿匆匆进了屋子。

 “你整说我沉不住气,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!连我都知道躲屋里生闷气,你倒好,恐怕别人不知道似!”房门一关,张氏指着蓝如璇恨铁不成钢地数落。

 蓝如璇冷笑连连:“母亲现知道骂我了,要是您那陪房稍微得用一点,岂会让祖母发现端倪?到如今一切都被她老人家察觉,我就算再有千万种办法也无力翻这个盘,祖母现如今不知道怎样疑我呢。”

 “这跟周大林有什么关系,原是那办事闲汉贪得无厌,咱们千算万算,怎么会算到这种意外。”提起这个张氏就是一肚子气。

 早凌慎之晚间跑蓝府看诊第二天,周大林就已经跟她禀报过了。原是前阵子那个帮忙传信骗凌慎之去石佛寺闲汉手头又紧,竟异想天开自作主张,跑到会芝堂又传了一次信,事后还不知道自己有多荒唐,反而喜滋滋跑到周大林跟前索要赏钱。周大林怕惹了他风声,气得五内生烟却不敢骂也不敢打,给了几个钱哄着那人走了,之后就到主子跟前请罪。

 张氏当时吓了一跳,骂了周大林一顿,提心吊胆观察了几天,发现西府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。于是她心里就想,是不是那闲汉歪打正着,让老太太疑心三丫头了?

 本以为此事已过,谁知原来婆婆是引而不发,等着跟她秋后算账。

 蓝如璇恨得咬牙:“谁说跟他没关系,要是他用妥当人办事,如何会有这个漏子,让祖母有了顺藤摸瓜机会!可恨事发后,他竟然不结果了那个闲汉一了百了,反而给钱哄人家,这就是您调教出来好奴才,真真办好差事,让女儿大开眼界。”

 “你…”张氏被堵得一口气憋口,几乎背过气去。

 待要分辩几句,她却也知道女儿所言不虚。若没有这个变故发生,凌慎之事情还大有文章可做,怎奈事发突然,她们完全失去了动手机会。

 蓝如璇嘴角噙着嘲讽冷笑,神情凄惶,扶着靛青如意纹锦绣桌面缓缓坐了下去。桌上湃着几枝晨起才剪鲜花,娇滴地开那里,蓝如璇看了,拿起一枝手,咔嚓一声折为两截。

 花茎鲜绿汁飞溅她指尖,混着方才掐拽木芙蓉染上红痕,手都是凌乱污腻颜色。张氏眉头一皱:“你拿那些死物撒气顶什么用,有那精力不如想想后咱们该怎么办。眼见着西府权力我再也沾不上了,只剩咱们这边,说得好听是‘东府’,其实不就是没有爵位普通人家么!等再过一两代,那就是完完全全蓝家旁支,谁还咱你当回事。”

 蓝如璇却似乎失去了以往全部心气,软软地靠水红弹花锦靠背上,整个人没有一点鲜活气,“后怎么办?还能怎么办?我再也比不上瑾丫头,她是高高上侯门贵女,我只是无关紧要旁支小姐…呵,那祖母屋里看到她掉了花笺,我还以为这下她要大难临头了,果然她被足,我就这里胡乱高兴…谁知到头来不过是场空欢喜,因了咱们疏忽,连她自己丑事都被祖母误会到咱们头上!真真假假,是是非非,原本就不是我冤枉她,原本就是她跟那年轻大夫有私,她掉了花笺…”

 说到这里,蓝如璇突然停住,猛然直起了身子,双眼通红大睁着,双抖抖念着什么。

 “璇儿,璇儿你…你怎么了?”张氏吓了一大跳。折腾了一阵子木芙蓉花,蓝如璇本来就已经钗斜鬓散,如今再这样一脸惊骇狰狞之,直把张氏吓得心惊胆战。

 “错了!我们错了!”蓝如璇突然间叫了一声,凄厉如杜鹃啼血。

 她站起身来死死抓住张氏胳膊,语速飞,带着激动颤抖:“母亲我们错了,错了啊!她根本就不是与人有私,完全是将计就计陷害我们!您还记不记得四方亭那次根本没拿出来花笺,我们都以为是小厮丢了或没机会拿出来,但一定是被她拿走了!她用了我们办法,不惜自污足,不惜让祖母误会,却暗中收买那传信闲汉故意再做一次,就是为了惊动祖母彻查,将我们揪出来!母亲啊我们太傻了,我们空自这里高兴,却不知她暗中怎么笑我们愚蠢呢!”

 “什么…你说…”张氏被这一大串话惊得目瞪口呆。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,但连起来意思她完全不能理解。她无法相信,她也不敢相信。

 “一定是周大林,是他走漏了风声被瑾丫头察觉,才让我们没来得及往下进行就功亏一篑…不,不,也许是他主动投靠了西府!”蓝如璇丢开张氏,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,念叨着。

 突然,她停下来,森森看向张氏:“周大林不能再留,让他跟红橘作伴去!”

 院中风卷芙蓉瓣,零落残红飘摇半空,如下了一场血雨。品门外怯怯禀报:“姑娘,您托刘姨娘绣荷包她绣好了,打发香竹送过来,候院子里呢。”

 “刘姨娘?”蓝如璇愣住,眉头皱起,“我并未请她绣过荷包。”

 …

 天气一热似一,每每晨起不久鸣蝉便聒噪不停,一直到夕阳落山之后才得消停。然而夜里还有夏虫鸣叫,唧唧啾啾,霍霍响于草丛花甸。

 碧桃熄了几盏灯,只留一柄黄铜飞燕烛台窗下,伺候如瑾躺下之后借着灯光往纱窗外头看,半嘟囔道:“也听不出是哪堆草里叫,不然早让人捉出来扔到外头去了,整夜整夜吵着人睡觉。”

 如瑾穿了薄纱寝衣,拿着一柄红梅傲雪素纱团扇轻轻扇着,玉枕竹簟,触手温凉。听见碧桃嘟囔,遂笑道:“心静自然凉,你好好躺那里安静一会,也就不觉如何闷热了。”

 碧桃返身离开窗台,熄灯上榻,翻来覆去了一会复又坐起,叹口气:“还是太热。奴婢哪像姑娘那样呢,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。”

 如瑾呵一声掌不住笑:“你这丫头,教你认了几天字,竟然拽起文来。有这聪明劲还不全用记字上,光想着这些歪话,学字倒不如青苹扎实。”

 碧桃悻悻躺下:“奴婢这不是仰慕姑娘才华,想略微沾上一星半点么。”

 如瑾跟她说笑了一会,耳边听得夜虫清鸣,又见纱窗外星光璀璨,虽然睡不着,但也觉得时光静好,心中颇为安适。

 这是自从重生之后,难得闲逸心情。

 只因秦氏接了管家权之后,有着钱嬷嬷婆媳帮衬震慑,虽然诸事烦杂,却还应付得来。东府那边又一时风平静,想是慑于蓝老太太威严,感当口不敢怎样捣乱。于是,这一段时间以来如瑾日子难得轻松,每除了上学之外,帮着秦氏料理一下家事,出出主意,闲时教身边丫鬟认认字,倒也愉悦。

 碧桃陪着如瑾闲聊了一会,困意上来,打个呵欠将要睡着,突然却想起了什么似,翻身下蹬蹬蹬跑到如瑾跟前,小声道:“姑娘,差点忘了告诉您,奴婢今儿去太太那边送东西,路过后院时碰到了石竹,她眼圈红红好像哭过。奴婢就跟人打听了一下,好像是她挨了董姨娘打骂,听说这几老是躲着人呢,丫鬟们都传说她是身上有伤怕人看见。”

 “董姨娘?”如瑾微微诧异。

 虽是知道董姨娘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畏缩懦弱,但要说责打下人,以前还真没听说过。而且按着董姨娘胆小怕事处事方式来看,应该也不会做出让人说闲话严苛之事。

 “是因为什么呢,你问了没有?”到底是什么事怒了这位故作懦弱姨娘,以至于她连表面功夫都忽略了呢。

 碧桃摇摇头:“还没清,大家只是偷偷猜测,但是都说不出缘故。”

 如瑾想起前世一些事,又想起四妹蓝如琦有些莫名其妙病,前前后后联系起来亦是不得要领,只得吩咐道:“多盯着点董姨娘罢,还有四妹,看看她们平都接触谁,和谁闹过矛盾之类,留些神。”

 “嗯!”碧桃点头应下,继而又想起东府,便道,“近那边倒是老实,没发现什么特别举动。”

 如瑾抚着光滑润泽青竹扇骨,沉道:“惊了祖母那一吓,她们自是不敢妄动,不过也要多多留心,以免她们又做出牛角梳之类毒事。”

 提起这个碧桃就生气,呸了一口说道:“真是不知道积攒德,这种下作手段也想得出来。要不是有通晓药理凌先生帮衬,咱们想破脑袋也体会不出她们用意。哼!”

 “这却不一定只有大夫知道,兴许见识广老人也晓得,当初去问凌先生只是不想惊动府里其他人罢了。”团扇拂风,带起薄纱幔帐轻轻飘,如瑾笑笑,“贺妈妈还真是个通透人,跟祖母那边透了话,还知道回头找我不邀功请赏。”

 碧桃扑哧一声也是笑了:“那么姑娘要不要允了她请求,把她家闺女调到身边来啊?”

 如瑾道:“她这么伶俐,想必生闺女也能得用。正好等青苹升了一等,我身边就有两个二等丫鬟缺了,给她闺女一个位置倒也无妨。如今母亲开始管家,人事调配起来方便多了,想调个人到身边不是难事。”

 说着又想起什么,道,“明儿得提醒母亲把幽玉院不妥当人都清出去,咱们院里也得开始清理了,你着紧些。”

 “姑娘不怕动作太大惹老太太不高兴么?以前您总说先把这些人看紧了,慢慢处置。”

 如瑾用扇柄点点她额头:“糊涂。以前怎比现?现是祖母厌弃了那边,也知道那边私手段,连南山居都清理了一批人出去呢,咱们这边动手她自然不会说什么了。”

 “那奴婢明儿就开始处置那几个贼眉鼠眼家伙。”碧桃眼珠转了转,又试探着问:“姑娘不准备升翠儿做二等么,倒要贺妈妈闺女补进来?”

 如瑾扇扇子手一停,转过头来注视她,笑了:“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。”

 碧桃本是侧坐边脚踏上,闻言一惊,立刻跪了下去:“姑娘别生气,奴婢没有别意思。”

 厚纱罩内烛光如豆,映如瑾清黑眸中似是夜波里月,“无妨,既然说起这个,我就把话跟你说开。”

 铺被躺得温热,且有汗水,如瑾索坐起身来,“我以前就说过翠儿我不会大用,如今也是这句话。即便她殷勤小心,即便她曾供出了红橘和柴记典坊大大有功,但这个人不妥当,见风使舵,忘恩负义,她为了讨好我能供出红橘,焉知后不会为了讨好别人而出卖我?”

 “所以,碧桃,你记着,我肯忘记以前事而视你为心腹,不是因为你对我多好,做事多灵巧,而是因为你心底赤诚。”如瑾很认真地看着边跪着丫鬟,推心置腹,“所以你不必怕我,有话直说,有求直言,我即便不能允你所求,也不会怪你妄言。就像——你现想求我不要重用翠儿,根本用不着拐弯抹角试探,直说便是。”

 碧桃脸颊涨红,垂首低声:“是奴婢糊涂,愧对姑娘。那…那奴婢就斗胆求一句,翠儿…撵了她行么?她每里只跟奴婢作对,得奴婢都不好管教院中其他人了。”

 如瑾一笑,立刻应了:“当然可以。你是这院子里一等大丫鬟,我就给你一等权力。我现就告诉你,明清理院子,不仅可以处置背叛了我人,也可以处置和你作对人。你要管住她们,让她们服服帖帖听命于你,这样你才能游刃有余为我做事,谁拖了你后腿,就是拖了我后腿,你自处理,不必姑息!”

 一席话说得碧桃脸色红,却不再是惭愧之,而是激动。“姑娘看重,奴婢一定心力,绝无二话!”她跪地上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头。

 如瑾挥手让她起来,又叮嘱道:“只是还要提醒你一句,处置底下人,不必将每一个对你不敬都拽出来敲打,只要杀儆猴,拿一个出头椽子立威,其他人自会心惊折服。如何恩威并施,这个分寸你自己把握。”

 碧桃用力点头:“奴婢谨记,若有不妥当处,请姑娘随时提点。”

 如瑾又道:“翠儿毕竟曾经有功,遣走她时给些银子,免得她失了差事家中艰难。还有那个配梳头水婆子,且留下,只让那边以为我还她们谋划之下,免得又生别事,不好防备。”

 主仆两人又絮说了一会,如瑾困倦上头,遣碧桃过去睡了。因为心情放松,一觉好眠,再醒时已经是天光大亮。

 夏日天明早,屋里就能听见外面燕鹊啼枝,如瑾借着晨起凉爽院中走了一会,亲自动手剪了几枝开时令鲜花拿回瓶,眼见花瓣上晨如珠,莹润可爱,不觉弯微笑。

 伺候梳头寒芳就道:“姑娘真好看,笑起来比花儿还美。”

 如瑾借着铜镜看了看她,笑道:“你不用嘴上抹讨好,谷妈妈事情我记着呢,且让她针线房多留些日子,有了机会再安排别事。”

 “多谢姑娘大恩!”寒芳立刻跪下去磕了一个头。

 盛放着彩牛角玉梳添漆小匣子安安静静立妆台边,寒芳手中却是一柄普通桃梳。如瑾道:“梳子事不要声张,库房若遣人来修护保养,自让她拿去。”

 午间放了学,如瑾幽玉院陪秦氏吃完饭,就说起清理下人事来。

 “现今先动咱们院子里近身这些,等府里情况渐渐摸清谙了,再将东边往日安人一个个拔去。下面闲人还好说,动那些管事时候,大约每动一个都会有些风波,到时母亲若盯不住,多让孙妈妈筹谋便是。”

 秦氏点头:“不用担心我,兴许是有了事做缘故,近来我觉着身子骨反而好了许多,何况还有你帮衬着。”

 母女俩商定之后,孙妈妈立刻动手清人,将幽玉院所有伺候丫鬟婆子都叫到一起,挑出那几个平不妥当有背主嫌疑人来,一个个说了些明面上罪名出来,全都处置了。重则打板子赶出府门,轻则发到其他地方做苦差,一时将幽玉院诸人俱都震住。

 如瑾扶着母亲走到门口,扫一眼廊下屏息肃立诸人,漫声道:“你们不必害怕,平里谁做了什么母亲都看眼里,有错罚了,没错也不会误伤。后大家只管勤勉做事,忠心侍奉,母亲和我自会照拂你们。”

 众人齐齐应是,如瑾又道:“有谁年资足够,做事又妥当,自可再勤力一些,升迁并非没有希望。而资历尚浅人,只要认真勤勉,也有得赏钱机会,一切都看你们自己如何打算了。”

 这下众人眼中都活泛起来。升迁就代表涨月钱长体面,赏钱是实打实东西,不各个雀跃。如瑾看了看孙妈妈,孙妈妈会意,走到前头扬声道:“主子这是给大家体面,咱们做奴才也要惜福。若是谁为了争权夺利起了歪心思,那么等着她就不是赏钱,而是板子!”

 众人又是一凛。刚刚处置那几个人板子声犹耳边,于是各都恢复了安分侍立姿态。

 秦氏朝女儿一笑,十分感慨欣慰。

 如瑾目光却落人群后头一个纤细身影上,待得遣散大家回了房,不由低声询问孙妈妈:“如何不一起处置了她?”

 孙妈妈尚未明白,疑惑道:“谁?”

 如瑾一滞,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让自己一直很介意名字,“紫樱。”

 秦氏转过脸来,脸上带了些惘,拉着女儿坐到榻上。“瑾儿,我一直想问你,这个紫樱到底是牵连了何事?当初你遣她随我去庄子,亲口说过她十分不错,后来却突然对她弃如敝履,甚至不耐烦别人提起她。你那时候说是她不好,我也就信了,可这些日子她我这里打杂,我一旁冷眼看着,看来看去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当。瑾儿,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你瞒着我没有说?”

 如瑾心中一沉,眼见引起了母亲担忧,她却也不能将缘故说得明白。说那个婢子以后会宫里头背叛她吗?这样话,又有谁能信。

 “瑾儿,我看你对她厌弃之情,却与对红橘等人不同,似是…恨到了极点?”

 如瑾一愣,母亲竟然这样感么,她极力掩饰着对紫樱怨恨,难道还是不经意间出来被母亲察觉了么?

 其实严格说来,紫樱此时还是一个普通婢女,年纪不大,身量未成,没有后楚楚动人样子,也没有后背主求荣事情发生,只是一个服侍周到下人罢了,甚至因了突然降下责罚而益谨小慎微。如瑾心底不愿意承认,可也必须承认,自己现今对她冷落厌弃是没有道理,是冤枉了此时她。

 可是,如瑾又怎么能够任由她跟着自己,任由一个后可能背叛人继续身边晃悠?如瑾并不知道前一世里,紫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了背叛心思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坏。也许是她失宠之后?也许是失宠之前?也许早,早到没进宫时候?

 这样不确定事,越发让人心里没底。

 一切苗头都要扼杀,不能心软,不能姑息。

 如瑾再一次坚定了信念,目光也变得清明起来。“母亲,此人不能留。我曾经连续三晚梦到同一件事,就是她挥刀向我袭来。您相信冥冥之中暗示么?我信,所以这个婢子一定要赶出蓝家,不能再留。以前是我们诸多障碍行事不便,如今有权手,您还是找个由头打发了她罢。”

 她对母亲说了谎。

 却也不算是谎,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将萌芽中危险表达出来而已。

 秦氏果然脸色陡变。越是年纪大人,越是意神鬼之事,虽然秦氏不像蓝老太太那样笃信菩萨,但听见女儿之言,还是惊了一跳。

 “竟有这种事?你怎么不早说,这婢子是断断不能再留了!”秦氏想了一想,却又皱起了眉,“只是她平并无错处,刻意挑也挑不出来,本来因为她被贬斥事就已经有人说闲话了,若是再平白无故撵她出府,说不定你祖母…”

 孙妈妈道:“太太和姑娘不必烦恼,此事包奴婢身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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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又收到kszhengjian送来两颗钻石,姑娘你是要做送钻专家么?

 再次感谢大家厚爱,今天终于早了一个小时,嗯,我心甚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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